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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闻言冷哼。
真真假假,这些话他在这一两年中听得太多,换做从前兴许还能高兴高兴,只是眼下连嘴角都懒得牵。
有了安平的手炉,他又可以四处溜达。
西宫的园子弯弯绕绕,到了盛夏繁花似锦,走进去怕是同迷宫没两样。
虞珵美顺着外侧溜达,行至梅园时,恍惚望见林深处站着个服饰华丽的女人,眯眼一瞧,居然是深居简出的皇后苏青。
苏青乃长公主生母,这会儿本该与女儿一同前往奉天殿,此时不知为何还留在宫中。虞珵美踮脚躲到假山后,只依稀听得苏青在同人说话。
他耳力不佳,勉强听得什么大哥,什么当年小心翼翼挪近几步,这才听出与苏青交谈的是个浑厚男声,当即浑身一震。
皇后背着皇帝私会男子?
思量之际,听那男子道:“明庭是个好孩子,不会亏待平儿。”
苏皇后哽咽:“是了,我与阿仁便是如此,当年他倾慕的并非我,而是我的家室,我忍了这些年,为的就是不要平儿重蹈覆辙,你和二哥总要我顾全大局,可是大哥,这家国天下,若我的平儿不快乐,那还有什么意义?”
庆延帝本名殷仁,苏青嘴里的“阿仁”应该就是她如今的丈夫,当朝的皇帝。
庆延帝歹毒狠辣,最忌留把柄,知晓他与杜云轩、虞盛年以及苏青间渊源的人,到如今死的死逃的逃,怕也不剩几个。
虞珵美记得,虞盛年曾给他和虞闻溪讲过一个故事。
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连当事人都忘却了到底是何年何月,唯有虞盛年清清冷冷的声音仍留在耳畔。
“若非说那年有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东西,大抵是国子监后山的桃花开得繁盛,就连讲学的苏太傅都不忍心留堂,早早便放了我们下学。”
“大家在林子中胡闹,仗着自己年轻,似有用不尽的精力。我们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总是沉默寡言,见这满园春色也颇为动容,说将来他做了皇帝,就把江南的水岸上都种满桃花,届时花落满城,邀我们同下江南。”
“年龄大的那个折了桃枝做剑,挥舞着说等到他长大,就做一个跟他爹一样的大将军,到时候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是大哥,有他在谁都别想欺负我们。”
“我见状便道,你们一个皇帝一个将军,我就做个文官吧,把你们的事迹都记下来,写成书卷千古流芳。”
“这时苏太傅的女儿也跑来了,我们中年纪小的那个一见她就脸红,赶忙从树上跳下,又恢复一贯的假正经模样,年纪大的那个早看破了他的心思,便不怀好意的用力摇了满地桃花。”
“我看他们笑着,跑着,春风和煦,绿草如茵,花瓣像毯子一样铺向天边,心中真是快活极了。”
讲到此,虞闻溪已在虞盛年怀中睡熟,虞珵美伏在桌头,在渐渐暗淡的烛光中问道:“爹爹是在怀念故人吗?”
虞盛年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化为一种道不出的惆怅:“爹爹怀念的不是故人,爹爹只是在想,那日的人和光景,后来过去多少年,竟再也曾未见过。”
红梅被风打过枝头,簌簌落下几片花瓣,虞珵美听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比之方才多了许多惆怅:“阿青,莫要再任性了。”
苏青的泪更盛,如同拼命压抑着什么哭道:“大哥,虞大哥不在了,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对吗?”
想来那同苏青说话的男人正是杜云轩。
思及此人,虞珵美不由一阵恶寒。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年这人是如何冷酷无情,逼得虞盛年走投无路,若是不他,庆延帝怎能轻而易举进关,他们都是里通外敌的叛徒,该死的不是林安城的百姓和虞盛年,而是这些不忠不义的豺狼走狗!
第6章
杜云轩犹在劝苏青,忽闻近处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当即眸光一闪,将苏青护至身后,冲着假山的方向大喝:“是谁?滚出来!”
只见一身穿银色鳞甲的少年犹豫而出,那少年金发翠眼,站在明晃晃的月光下,看得杜云轩双眉紧蹙,半晌才道出一句:“是你?”
“苏皇后。”
虞珵美没他的接话,而是朝着苏青一礼。
苏青赶忙将他扶住,拉着他的手笑道:“今天真是巧了,刚才我们还说起你。”
虞珵美盯着她泛红的眼角,关心道:“皇后娘娘哭了,是谁惹您不高兴了吗?”
苏青后知后觉地擦泪,摇头道:“没有,只是与杜将军谈及往事,怀念故人罢了。”
虞珵美闻言,模样天真地问:“皇后说的故人,我爹吗?”
此言一出,宛如一柄利刃直插在了苏青与杜云轩的痛处。
杜云轩不自在一咳,看向天边对苏青道:“时候不早,陛下怕是要等急。”
苏青擦干泪作势要走,对虞珵美道:“杜将军不熟悉路,你送送他吧。”
虞珵美点头,目送着苏青走远,转身对杜云轩露出不阴不阳一笑,“杜将军,请吧。”
一别六年,杜云轩对虞珵美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日捧匣赤足,跪立在雪中的孩童。
当初他差点就要带虞珵美走,却因诸多事由未成,后得知虞珵美被发配到北疆互市,想着差人去寻,又被战事耽搁,等到战乱平息,虞珵美早已随着范德尚回朝。
那之后虞珵美这三个字就成了人口中的“佞臣”,他们骂他不知廉耻,靠着一身床上功夫将满朝文武伺候了个遍,也有佩服的,说爬床能爬到龙塌上的可不多见,更甚者参他毁了虞家百世的清誉,要他改名换姓,如若不然便要他自戕赎罪。
事已至此,纵使杜云轩再想要救也救不得了。
望着虞珵美瘦削的背影,杜云轩满腹的千言万语终只汇成一句:“你现在过得可好?”
虞珵美身形一滞,似惊讶般回头,片刻后皱眉笑道,“杜将军觉得,我这样算好吗?”
亮月如钩,衬得一身银甲波光淋漓,好不英武,好不利落,却让杜云轩联想到了初见时,那个浑身腌臜不堪的孩子。
这么多年,似乎从未有人将他洗干净过。
或许也有过,可惜那日子太过短暂。
“将军也不必担心,”虞珵美翠瞳一闪,装作无意似的向他道:“至少苏皇后和长公主待我很好。”
“皇后是你爹的旧人,待你好也是应当。”
杜云轩跟在虞珵美身后驻足,奉天殿的鼓乐喧天近在眼前,留给两人交谈的时间不多。
“我一直有句话想要问你,”他向虞珵美开口,神色间略有踌躇,片刻后还是问了出来:“那日,你爹可曾留下过什么话?”
虞珵美闻言默默收紧了双拳,胸中怒浪翻涌——到底是如何铁石心肠的一个人,才会在逼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