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看着周忱开车消失在远处的那道黑影,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我是不是不应该让他开我的车?”
蒋磬沉声道:“他开车看起来比你还要猛。”
沈逾之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后悔的模样。他盯着周忱消失地方向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无力地转回身,有些疲惫地说道:“……我们上去吧,只有忙起来我才能把这件事暂时忘掉。”
-
时隔几个小时,蒋磬和沈逾之再次踏入这被烧毁地房间。除了屋内的警察已经走得差不多,其他的似乎都与之前无虞。
蒋磬蹲在被烧毁的沙发附近,一件件翻看着现场物件的痕迹——只是那些物件几乎已经焚烧殆尽。墙上、天花板上全都被炭火熏成了黑色,完全不像留有痕迹的样子。
“他不会留下什么记号。”沈逾之说道:“对于他们那种人来讲,留下记号的意义是让警方、媒体记者看到,所以他们的记号常常显而易见。等第二天见报后才是他们有一次的精神高/潮——有不少人会选择将那段新闻收藏起来,作为自己的功勋章。”
“被害人身上有什么组织缺失吗?”
沈逾之站在客厅中央,环顾了一下四周后,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几片落地窗。
“刚刚你走后老杨把兰敏静的尸检报告拿来了,但尸体破坏程度太高了”蒋磬摇摇头说道:“不过她身上没有器官缺失,也没有任何受到性侵的痕迹,倒是身上有不少出血点——她生前应该是遭受过虐待。”
“解释得通。”沈逾之仍旧在看向落地窗:“杜鹏患有勃/起功能障碍,很多有此症的患者都会有些特殊爱好——比如将性/欲转化为施暴欲。”
“饱暖思淫欲,马洛斯需求层次理论将性/欲归为生理需求,也就是最基础的需求层级,意思便是人类对于性的需要和食物、水分、空气等同样重要。对杜鹏而言便是将性/欲畸形地转变成了其他而已。”
沈逾之收回目光:“他很矛盾。他又自负又自卑,他有生理缺陷的同时对于事业的重视程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他在同时追逐着两种极端,和他本人的性格不谋而合。”
蒋磬说道:“他好像和刘岱一样,似乎都对于性有着强烈的执念。”
“谈纵火癖是绕不开这两个话题的。”沈逾之转了转松垮在手腕的腕表:“如果有机会你看些有关于纵火癖的文献书籍你就能发现,他们的人生里充斥着性、暴力和犯罪。”
蒋磬赞同道:“只是杜鹏又和普通的纵火犯不一样,他同时拥有着恋母情节。如果我是他——”
沈逾之走到了落地窗前,转过身来看向同样有了头绪的蒋磬:“我会留下一些具有母亲特质的东西。”
“他的两次纵火的目标全都是密闭不透风的空间。饭店纵火案的起火点虽然是外院的杂物堆,但烧毁最深的仍旧是密闭的后厨。”
“这次……”蒋磬看向四周:“火是从客厅燃起来的,书房、卧室里的火势并不严重,只是屋内的木门都被烧穿了。”
沈逾之闭上眼睛,似乎自己已经只身处在了这间熊熊燃烧的房间内,面前便站着面目安宁甚至有些善目的杜鹏和侧躺在地上发抖哭泣的兰敏静。
“温暖、安静、闭塞。没有外人丝毫打扰的痕迹。上次的他没有好好体会,所以这次他在现场停留了许久,就为了再次体验这令人舒适万分的感受。”
“——他把这间屋子当成了自己的温床,孕育生命的子宫。又通过这里——”
蒋磬从落地窗往外看去,外面不远处便是临城的市中心,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公司错落的那座办公楼。
此时已经逼近八月,夏夜的天空永远是如此透亮。只见深空中的那稀疏几颗星星,衬托得月亮变得更加皎洁明朗。
蒋磬眯起眼睛,握紧双拳:“他通过这里,窥探到整座城市——又如同孩童般探索着这座城市的无限可能。爱、性、权利、暴力、死亡……”
“以前经历过的、没有经历过的,他都要通通再来一遍。”
-
“童女士,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感谢您的谅解与配合。”
吴越满意地站起身来,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悄悄冲身边挂着职业微笑的周忱比了个大拇指。
童路还未显孕,只是这么晚拿那些她不愿提及的旧事叨扰她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精神折磨。
她摆了摆手,神色恹恹道:“没关系,配合警方的工作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况且……我也不想他继续伤害别人了。”
周忱立马冲童路露出了一个十分具有安抚性的笑容,柔声说道:“童女士现在也踏入新生活了,虽然我师兄总说我喜欢给患者灌鸡汤,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光在云层里。生活是向前的,我们也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童路看着周忱老道的表情忍不住笑道:“你才多大啊,就能像个小老头一样说这种话给我听?我明白你的意思,很感谢你周医生。”
“有些话我不好和我先生说……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我认为我已经踏入了新生活,不想再被过去困扰住了。”童路看了眼房内戒心十足的时宣:“所以,两位能帮我保密吗?就当……我的一个小小的请求。”
周忱立马举起三根指头:“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心理医——学生,这点你放心!”
吴越摆摆手:“我们警方需要受害者的口供作为呈堂证据,这点上我无法保证。但是我们也不会多嘴和您认识的人吐露,案件报道也不会披露出您的隐私。”
“这就够了。”童路笑笑,她眼角露出有了些细微的皱纹,却不会显老,反而却带给人一种很容易接近的亲和力:“那两位我就不送了,我实在有些乏力。我知道你们办案辛苦,那也记得要注意身体。”
告别了童路,吴越终于迫不及待地点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小周,你可比你师兄有人性多了,别等毕业了,明天你就来警局报到吧。”
“我师兄人很好——真想不通他到底怎么惹到你了?”周忱不爽地看了眼吴越,随即冲他一伸手:“给我一根。”
吴越乐道,顺手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凑到周忱面前:“呦,没想到沈逾之身边还有个烟枪?他没骂过你?”
“我哪敢在他面前抽烟。”周忱咬着烟嘴含糊道:“我当时叛逆期刚学会抽烟的时候,有次耍帅吐了口烟圈在沈逾之脸上,被他追着揍了三条街不说,回家又挨了我爹一顿骂。”
吴越顿时和他有些惺惺相惜,拍了拍周忱的肩膀说道:“周弟,你爸这算好的了,想当年我可是挨了我爸妈一顿混合双打——我妈骂一句我爸揍一下,你是不知道我妈骂人的那个语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