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磬不同,他一言一行都体现出了一副老派的商人作风,圆滑而世故,有时候光看别人的一个眼神,便能猜到他的想法。
“唉,蒋总有所不知。我家从小条件就不是很好,小时候家里欠了一大笔的外债,所以我上完高中就没再念书了,而是直接来临城出来打工。”
菜过五味,杜鹏也渐渐开始和蒋磬吐露些他的内心了。
“听说蒋总是临大的高材生……我当时的成绩刚好够上临大,但是……唉,我刚到临城的那几年总会在临大门口徘徊,每次心里想的都是:如果不是我家……那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了。”
“谁都有不得已。”蒋磬抿了口茶,这茶叶泡了许久也没有发涩,确实是好茶:“谁都有难言之隐,也不一定当初的选择就是不好的。”
“是啊,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有些不甘心吧。”杜鹏为蒋磬添了些茶,继续道:“我妻子……前妻也是,我和她认识也很久,如果我们能坚持到现在差不多也是大家口中的‘伉俪情深’了。”
蒋磬撑着脑袋没有说话,也没想到杜鹏今天是真的和他诉苦的。
“我们认识二十二年,结婚都就有二十年了。都怪我……我想给她更好的生活,平日里也不着家。或许也是她口中为了弥补童年的辛酸吧,为了挣钱我总是会忽视她。”
“我今年四十二岁,妻子离婚,父母去世……没想到却真真正正成一个人了。”
蒋磬注意到他并没提到过自己的孩子,于是问道:“那你们的……孩子?”
“我的妻子她……没有生育能力。”杜鹏苦笑道:“我前几年还想和她领养个孩子的,只是手续还没办下来我们就……”
蒋磬闷声饮下一杯茶,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看了眼屏幕,是沈逾之给他打来的电话,于是冲杜鹏比了个手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蒋磬,你什么时候回来?”沈逾之声音懒洋洋的,蒋磬猜想他应该是刚睡醒午觉。
蒋磬抬手看了眼腕表答道:“马上回去了,局里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要去医院拆绷带了。你要是没空我自己去也行。”
蒋磬的指节轻敲在了面前的玻璃上,不由笑道:“一起去吧。你等我会儿,我去接你。”
“是爱人吗?”
蒋磬暗灭手机,笑容都来不及收便回了头,对上了杜鹏好奇的目光:“之前没听说蒋总有对象了。”
蒋磬心情颇好地答道:“刚谈的,一会要去陪他。”
杜鹏拍了拍蒋磬的肩膀,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那我就不打扰蒋总了,我们下次再聚。”
-
蒋磬推开家门,只见沈逾之又躺在他临着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沈逾之听见屋门声音也没有反应,头也不抬地说道:“回来了?”
蒋磬坐到了他的身边,指节轻抚一下他的耳廓:“嗯,等着急了吗?”
沈逾之闭上眼睛:“没有,刚又睡了一会。”
“怎么没去局里?吴越没叫你过去吗?”
“我让周忱过去了,他最近放假,免得他总来烦我。”沈逾之懒懒道:“不过说到底周忱应该比我更适合配合吴越的工作吧,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蒋磬不由抿嘴笑了笑——虽然沈逾之不承认自己对于人的敏锐度极高,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对于人的定义上确实极其犀利的。
“一会要去拆绷带?”
沈逾之又在躺椅上躺了片刻,终于坐直了身子。他抬了抬眼皮,将自己的肩膀露出一半给蒋磬看:“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这都过去快两个月了——况且这两天我没觉得难受。”
蒋磬面色一哂,确实如沈逾之所说,这几天他和沈逾之同吃同住,他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大小伙子,仍旧处在与沈逾之同居的亢奋阶段,在某些事上确实表现得有些食髓知味:“我已经很小心了……”
沈逾之摸了摸后脖颈,在蒋磬的注视下赤着脚去屋内拿衣服,半天才从屋内飘来了他声音:“我知道了——没怪你,我不疼。”
蒋磬心头一热,刚想要说话沈逾之便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间,扔给蒋磬了他的车钥匙说道:“这几天给你上了那么多次治疗课了……你不是说要接我吗——今天你来开车?”
蒋磬这些年虽然没有再碰过车,但是驾照却一直有更新。其实在他了解到了父母去世的真相后,他的应激障碍便好了许多。只是沈逾之现在忽然让他开车他还是有些紧张,把车速压得极慢,生怕再出现一点问题。
不过好在下午路上的车不算多,蒋磬将车停到车位里时也算是有惊无险地松了口气,他看了看身边的沈逾之,却发现沈逾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便伸手拉住了快要下车的沈逾之。
“怎么了?”沈逾之并没有蒋磬那么多心思,路上也没什么事故发生,只觉得自己的治疗十分顺利,于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不陪我一起去吗?”
说罢,他看向蒋磬,只是后者还是没有说话,而是有些沮丧地收回了手点点了头。
沈逾之没由来地觉得蒋磬这幅模样活生生像一只失落的小狗。
“……”沈逾之不知道对着外人十足冷漠蒋总还有这么一副面孔,于是只好拉住了他的手,凑到他的面前轻吻了一下:“走吧,蒋总?再耽误一会医生就要下班了,等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蒋磬不由笑了笑,他这几天面对着沈逾之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好吧,那我们走。”
两人走进了医院大厅,厅里仍旧是人来人往,不同的脸颊上都挂着类似的表情。
蒋磬帮沈逾之拿着病例,站在门诊外边漫无目的地转了转脑袋,却被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居家服,笑语晏晏地和身边的男人谈论着什么,与他们周遭那些满面愁容的人们形成了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蒋磬一时蹙紧了眉头,想了许久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
然而他盯了时间太久,对方不是怎地注意到了他,虽有不解但仍旧对他露出了一道温和的笑容。
“蒋磬,我好了,医生说我的伤口没什么大碍了——你在看什么?”沈逾之从屋里走出,活动了几下肩膀,见蒋磬的目光没有转回到他身上,便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你认识她吗?”
蒋磬冲女人点了点头,缓缓收回目光,伸手抚摸在了沈逾之的发尾:“我……不认识,但总觉得有些眼熟。”
“是蒋总的哪位红颜知己?”沈逾之打趣道。
蒋磬的思绪终于飘回,他看向了沈逾之的眼睛认真地解释道:“不是,我不认识她……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