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和国人交流。
或许是不久前刚从国外回来。
她的眼睛是浅淡的绿色,像薄荷叶,让和她对视的人不由自主镇静下来。
“我姓舒,住在靠墙那栋。”女孩笑了笑,驱散了那股难以接近的冷意,“你呢?”
“我是来找我朋友的,他家也在那附近。”
舒辞面上带了几分疑惑,看向瞿川指的方向,“那边……是陆伯伯家吗?”
瞿川一愣,“嗯?”
陆先生放下筷子,指了指陆渊澄随手放在椅子上的布袋,“里面是什么?”
陆渊澄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汤,闻言停下动作。
他倾身把布袋拿过来,看上去要打开。
然而手按在拉绳处却像是被禁锢住了,迟迟没有做出别的动作。
陆渊澄抬起头,盯着坐在主位的陆先生。
“怎么了?”
在这样的视线下陆先生不解地皱了皱眉,但仍耐心地等着。
陆渊澄垂下眸子,打开布袋。
他平淡地道:“我炖了冰糖雪梨,只放了一点糖调味。”
保温盒被他递到空中,“对咳嗽好。”
陆先生两手合握,脸上霎时绽开笑意,眼角细纹都冒了出来。
“王姨!”他大声唤,等人急急忙忙跑来后清了清嗓子,有些得意地说,“渊澄给我炖了雪梨,你快去热一热。”
保姆王姨微讶,很快带着那个保温盒去了厨房。
“我一直以为你妈妈会把你教坏……你是个好孩子。”
陆先生感慨了会儿,起身想给陆渊澄盛汤,屋内又响起了熟悉的铃声。
门铃响了。
第九十五章三年
“陆伯伯。”
舒辞牵着弟弟的手,熟门熟路地从鞋架上拿下两双拖鞋换上。
王姨还在厨房热冰糖雪梨,她急忙要出来,舒辞扬声道:“我们自己来,您忙。”
陆渊澄跟着陆先生走了出来,他低垂的视线中只看到冰丝质地的半身裙从面前晃过,像是会传染,丝丝冷意爬上陆渊澄心头。
“快进。”陆先生并不意外,笑着招呼姐弟俩,“我让王姨留了点心。”
他转向陆渊澄,“还记得人家吗?小时候给人家吃过期饼干,害得你舒妹妹哭了好久。”
舒辞好奇地看着他。
还是来了。
陆渊澄心在下坠,鱼汤鲜美的气息一路从餐桌飘了过来,闻起来却只让他觉得恶心。面前所有人都在笑,除了他自己。
他给过机会,为什么抓住了又松手任它溜走?
姐弟俩上门前已经吃过饭了,他们的父母大概是出门应酬了,言语中似乎经常来串门。
舒宁环视一圈,挠了挠头,卷曲的金发一颤一颤,问:“小溪哥哥呢?”
陆先生脸色微变。
“雪梨来了。”气氛微微凝滞时,王姨端着托盘走了过来,见几人站着不动,犹疑地停下步子。
“先生,要放到茶几上吗?”
“放吧。”他神色恢复如常,弯腰看着舒宁,“晚间问答节目要开始了,去不去看?”
“好诶!”舒宁蹦跳着往客厅去了,留下陆渊澄和舒辞。
他礼貌地对着舒辞笑了笑,背朝客厅走到落地窗边。
外面是一丛丛开得正艳的月季,有几支向外探去,陆渊澄却在此时透过铁栅栏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脸色一变,当即要走。
“我刚刚遇到你朋友了。”
舒辞的嗓音很动听,只是音色偏冷,不自觉就带着些疏远感。
她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和陆渊澄那双棕褐色的眸子视线相接,平静地问:“你们是情侣吗?”
陆先生正在客厅拉着舒宁看电视,不时大笑两声,看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陆渊澄:“是。”
虽然他不知道舒辞是怎么通过短短一个照面就看出来的。
舒辞笑了笑,十七八岁的女孩笑起来像鲜妍的花,她指了指自己锁骨靠上的位置,眼里带着几分调侃。
陆渊澄猛地想起昨日瞿川好像吻过那里。
他不自觉弯了弯唇,又一次看向铁门处。
“你也想走吧。”舒辞说,“找个借口逃走。”
陆渊澄摇头,“我还有话要单独和陆先生说。”
“我听我父亲说起过,抱歉,这是你们的家事。”舒辞说话仍带着些不自然的生硬,她诚恳地道,“进门前我不知道陆伯伯是这样的心思。”
早知是要撮合他们的话,舒辞不会来。
“谢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陆渊澄拿出手机,瞿川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怕瞿川多想,发消息说了句“快结束了”,又一次转向舒辞。
“原本我不该提这样的要求,但情况有变。”
他轻轻吸了口气,像终于要踏上一场有去无回战局的士兵,向着舒辞请求道:“我需要提前跟我父亲谈话,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舒家姐弟离开了。
舒辞说她临时有个乐团会议,拉着恋恋不舍、似乎还在找“小溪哥哥”的痕迹的舒宁出了门。
“怎么样?”
陆先生还坐在茶几前,他笑着,“你舒妹妹长大了,比小时候好看不少吧。”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陆先生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腿舒展地伸到茶几下,是一个很方便和小朋友说话的高度,陆渊澄俯视着他。
电视里播放着舒宁最爱的节目,主持人用活泼天真的语气问身边的小朋友:“这道题是不是很简单呀?”
一点都不简单。
这道题……陆渊澄轻缓地吸了口气,视线不由得飘忽起来,从陆先生发顶跃向空中——那里是水晶吊灯,陆渊澄小时候就害怕它会突然掉下来,不知道陆茂溪坐在茶几旁听陆先生说话的时候会不会有这样的隐忧,但他想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
违和的地方太多了。
这栋别墅里和陆茂溪有关的痕迹……都被人抹去了。
“爸爸。”他出声,“你是想来找我代替陆茂溪吗?”
电视里爆发出一阵哄笑,主持人笑得前仰后合,去捏小孩的脸,“你真是太可爱了。”
陆先生笑不出来,他面色沉了下去,“这是什么话?”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何来一方替代另一方的说法。”他顿了顿,“是陆茂溪自己不争气,我才会放弃他。渊澄,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吊灯光晃得陆渊澄眼晕,他索性也坐到地毯上,隔着茶几和陆先生对视,毫不避让:
“舒宁和陆茂溪很熟悉,舒辞大概也一样。他才是你原本寄希望要跟舒家联姻的人选。”
可惜陆茂溪成了弃子。
陆先生曲起的腿动了动,他站起来,试图走过来拉陆渊澄。
“你当我是傻子,当舒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