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却还在看到戚守诚缩在楼梯口哭的时候抚上他的肩头。
“不是你的错。”
江妈妈的手很柔软,捋顺他的额发,“渊澄自愿的,他不会希望你有负担。”
怎么可能没有。如何才能没有。
十四岁的戚守回到自己的房间,掏出那部陆渊澄在夏风中递来的手机,久久没有解锁。
这是王寰的手机。
如果……只是说如果。
戚守诚心脏狂跳,如果这里面有王寰胁迫别人的照片或视频,甚至聊天记录,那他是不是可以……
“小诚!”
戚寒时在客厅叫他,“你想给那位要探视的同学带些什么?果篮算一个,还有呢?”
“那孩子伤得也太重了。”戚寒时慨叹,“起码要缺一个月的课吧?”
“小诚,你多帮衬着人家一点。”
夏风骤然阴冷,戚守诚想起王寰的手段就没忍住打了个颤,手机脱手摔到地上,他连忙捡起来翻看,长出口气。
没有坏。
密码是六个八。
他想不明白陆渊澄为什么要把这部手机交给自己,难道他早就预料到王寰会让他跳海,怕手机报废?
这说不通,完全还有别的方法。
除非……
戚守诚想到一种可能性,心脏剧烈跳动,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陆渊澄当面和王寰撕破脸了,把这些东西递交给老师也不会是难事。更何况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这已经完全不是可以包庇为“小打小闹”的事件了。
除非这是报复,陆渊澄递交到戚守诚手里的、能给予王寰重重一击的报复。
这部带着密码的手机更像是一份陆渊澄送给他的礼物,一种弥补。
对过往岁月的每一次漠视的弥补。
“可我后来又想到,我虽然可以匿名把这些都递交给校方,但它们不致命,事实上最后王寰只是花钱出国读书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陆哥似乎对王寰也抱有一种亏欠感。”
“他说自己从王寰那里得了好处就没有资格抱怨,可这是……这是不对的。”
“我总觉得陆哥在看待这些问题的时候,想法有些……”
戚守诚眉头紧皱,吃力地试图用一个词来描述出陆渊澄当时的状态。
“病态。”瞿川冷不丁开口。
“没错!”
他就像是急于用针对自己的疼痛和伤害来弥补他们,当陆渊澄感到痛苦,他似乎就得以从道德与良心的枷锁之间脱身,重新得到平静。
而这永远不可能。
“王寰出国前还和陆渊澄有联系吗?”瞿川问。
“我印象中没有再联系了。”
那些流出去的聊天记录一看就是用王寰本人的手机截的,能拿到他手机的人不多,王寰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过来。
“不过他出国之前我当面对他说了一些……不太客气的话,所以他对我的仇恨值应该更高一点。”戚守诚僵硬地笑了笑。
这倒未必。
两次陆渊澄和王寰碰面,对方的眼神都像是要把陆渊澄的皮生剥下来。
“他肯定会做些什么。”
瞿川把人拉起来,大步往回走,“陆渊澄……自己应付不了,我得去陪他。”
然而终究是迟了。
第七十四章空无一人
陆渊澄踩在竹凳上,一直看了很久瞿川和戚守诚才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放下灯笼,在店铺里来回走了几步,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他了解瞿川,也了解戚守诚,他知道瞿川会知道所有事,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
瞿川是有资格知道的。
爱人之间要诚实。
然而叶医生的话一遍遍响在耳畔——“我们在恋爱的过程中也并不是什么都要向对方说的”。
疾病没有让他变得肮脏,然而那个十四岁的陆渊澄却烂在了泥里,他不能挖出来给瞿川看。
陆渊澄在店铺里来回走了几圈,一手狠狠按住另一只正在微微发抖的手,大脑生出熟悉的钝痛。
药……
他没有药,夏医生给他开的药疗效甚微,根本没有用处。
“嗵”,混乱间陆渊澄踢到叠起的纸箱,箱子散落一地,他弯身去捡。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发觉了某些违和的地方。
陆渊澄猛地抬头看向收银台,只见原本坐着陈陈的位置赫然空空如也!
不久前,陈陈坐在收银台后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
他从金陵塔唱到童谣,声音很轻,连不远处在挂灯笼的两人都没听到。
唱着唱着就有些口渴,他拿起茶缸,却发现里面竟然没水了。
“又喝这么多浓茶……”
陈陈嘀咕着,向后方陈师傅休息的内室走去。
内室很静,空气中浮动着木料那股独特的清香,陈陈惬意地深吸口气,拿过桌上的茶盒。
刚打开盒盖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什么声音,转头看去:“谁?”
声音是从窗边传来的,内室逼仄,但陈师傅自己开了扇小窗通风。陈陈儿时贪玩,从那扇窗爬出去还摔破过膝盖。
阿公不可能现在就回来,瞿川和陆渊澄更不会出现在窗边,那么是谁?王婶婶?
“请问去这里该怎么走?”窗外是个男人,嗓音沙哑,听起来很疲惫。
陈陈站在原地,“我看不见,您知道地名吗?”
“这……我是要去那片水域跟朋友会和,他在两段河流交汇的地方。”
他说得模糊,陈陈犯难,觉得这不是自己能帮上忙的情况,于是放下茶盒,“等一下哦,我去叫我哥哥。”
“不用。”那人制止,“你认识大剧院吗?就在那个方向。”
“哦,从这里去大剧院有点绕,需要先……”
陈陈朝着窗边走了两步,突然觉出不对。
他从小耳朵就好,甚至可以凭借脚步声识人,更别提不久前才听过的人声了。
“怎么了?”那人见他不语,放缓语气,“然后呢?”
是他!
陈陈猛地后撤两步,转身向外跑。
哪怕他压着声音陈陈也能辨认出来,这就是几次三番和他们起矛盾的那个坏家伙!
陈陈张嘴想喊:“陆……”
后方传来声响,床板震了一下,陈陈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接着口鼻就被人死死捂住。
“唔唔!”
“操,耳朵还挺灵。”
王寰单手制住他,成年人有力的指骨掐得陈陈脸皮泛红,不住挣扎。
他一脚踹到王寰大腿上,王寰吃痛,另一只捂住口鼻的手猛地收紧,陈陈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牙齿松动的声音。
“别激怒我。”男人充满戾气地凑到他耳边说着,“你也不想被揪掉耳朵吧,嗯?”
陈陈唔唔叫着,只能幅度极小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