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心中一震,转身四顾,却未见欧阳羲之的身影。
“宗主?叫我?”朱厌愣了愣。
虚影没有再发一言,只是静静跪着。朱厌眉头紧锁,却也没有多想,迈步继续前行。失去了剑气的阻碍,他轻提一口真气,身形化作一道残影,迅速掠过台阶。
尽头处,大雾散开,露出一片开阔的平台。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平台中央,正是洛霜华。
“上一届也是你和萧何打了一架?”朱厌看见来者,似笑非笑,也不急着上前讨教,只是依着一截松树休息。
“不是。”洛霜华态度冷淡,“上一届是我师傅亲自出手。”
“哦?”朱厌笑了笑,“那你们流光峰也真是看不起我。”
洛霜华青筋暴起,不待朱厌再说,一剑直奔咽喉。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一招青山下劈,朱厌堪堪躲开,洛霜华看着他冷笑:“只会逞口舌之利!还是说你本身就是无胆鼠辈?”
朱厌与洛霜华双剑相交,剑气激荡,山林间风声猎猎。洛霜华手中长剑如龙蛇起舞,招式行云流水,剑光宛若漫天星雨洒落,端的是巧妙无比。
朱厌却不慌不忙,他的双目微微泛着异光,紧盯洛霜华的每一招每一式,仿佛在透彻揣摩,又似在精准复制。片刻之后,他竟将洛霜华的剑招一一模仿出来,虽少了几分灵动,却也颇具威势。
两人交手数十招,洛霜华的剑气凌厉如风,却在接近朱厌时被他身周的黑雾所阻,那黑雾仿佛拥有灵性,层层缠绕,拖缓了她的剑势。朱厌借此机会,反守为攻,每每使出洛霜华刚刚施展过的招式,招招凌厉。
洛霜华心中一动,目光如冰,冷笑道:“原来你竟是靠这双眼睛模仿他人剑招,倒是别有一番稀奇。”语气中却听不出半点急躁,她剑势微变,长剑挥洒间,剑光如水银泻地般铺开,气势更加连绵不绝。
朱厌眉头微皱,他隐隐察觉洛霜华的剑法并非仅仅依靠招式,似乎蕴藏着一种难以揣测的意境,而他虽能模仿招式,却始终抓不住那份剑意。内心一沉,暗自思忖:“原来如此,模仿招式终究只是表皮,却触及不到剑法的精髓。”
洛霜华看出他的窘境,嘴角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学得了剑招又如何?剑意,你却学不来。朱厌,你不过是个莽夫罢了。”她剑气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步步紧逼。
朱厌凭着“血不染衣”强行硬拼,以内力压制洛霜华的攻势。然而,这门功法虽能让他的内力与洛霜华相抗,却也让他陷入了困局。他本无正统的修行根基,如今只能凭借野兽般的本能与战斗直觉在险象环生的交手中苦苦支撑。
渐渐的,朱厌的动作开始迟缓,肩头、腰侧已被洛霜华的剑气划开数道伤口,鲜血渗透衣衫。洛霜华长剑一顿,目中含笑,语气中多了几分冷傲:“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若是换作你的师兄萧何前来,我倒要多用几分力气。”
朱厌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好啊,待会儿受伤了,我会让鹤忘机来安慰你!”说罢,他振作精神,再次催动黑雾,眼中凶光毕露,仿佛一头受伤的猛兽,剑气与黑雾交织翻涌,整个山顶如同风暴中心,胜负一时难分。
朱厌双臂交错挡在胸前,硬生生接下洛霜华的一记剑招,黑雾在他周身翻滚,护住了要害。但洛霜华剑势未尽,长腿一抬,凌空踢向朱厌胸口。这一脚直中要害,朱厌闷哼一声,身形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数丈,脚步踉跄,堪堪站稳。
洛霜华却未乘胜追击,她身形一敛,快速后撤数步,手中长剑竖起,微微闭上双眼,整个人宛如寒梅般静立于风中。山风拂过她的剑身,发出轻微的呜咽声,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因她的姿态而凝滞。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昔日初入清雾山的情景,那时师父持剑而立,目光温和却透着深邃。他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霜华,为何剑?”
心之象,灵之载。剑起而气随,心动则意生,天地万象,尽可容于一剑之中。剑非凡器,乃道之显现,乃乾坤之桥梁。
“为何剑士?”
以剑铭志,以剑立身,以剑窥天机者。剑士观天下为炉,剑为薪,心为火,以一己意志炼万物真理。剑士之道,乃以身合天,因剑通灵,万物共鸣。
“何为剑意?”
非形可囿,非法可拘,虚实无定,如风中月影,似镜里花光;无声有韵,既藏于心,亦融于天地。剑意贯生死,通阴阳,剑出如星陨,天地为之改色。
回忆如潮水涌入,她的心境瞬间澄明,体内的真气缓缓汇聚至剑身,剑刃之上浮现出淡淡的寒光,宛如天际初霜。寒意随风扩散,草木瞬间染上了一层白霜。
寒江雪
洛霜华睁开双目,目光中寒光如雪,长剑骤然刺出,剑气如同一道匹练,横贯长空,激荡而去,寒意铺天盖地,直袭朱厌。
朱厌眼中凶光闪动,周身黑雾翻滚如潮,企图抵御这惊天一击。然而剑气所至,黑雾如雪消融,朱厌闷哼一声,整个人被剑气震飞,身体重重砸向山下的溪水之中。
“哗——”溪水飞溅,水花如雨,正巧洒在溪旁观战的鹤忘机身上。他一声惊呼,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仰头朝山顶咆哮:
“师姐!误伤啊!误伤!”
洛霜华收剑而立,神色淡然,仿佛未曾听见鹤忘机的喊叫,只是轻声道:“不懂剑意,终究不过是匹夫。”山风掠过,她的衣袖轻轻飘扬,寒霜未散,剑意依旧笼罩在整个山巅。
朱厌静静地躺在溪水中,四肢摊开,仿佛与冰冷的流水融为一体。溪水汩汩流淌,透着刺骨的寒意,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宁。他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刚刚还在激斗中的炽烈内力,此刻仿佛全都散去了,剩下的只是疲惫与空虚。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如坠冰湖,但那冰冷却唤醒了他久违的知觉——活着的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