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一句,封薇兰一直很嫉妒。
“凭什么你就能被人认出来!”这是封薇兰第二十次说这句话。
颜凌云实在是烦不胜烦,不大愿意搭理他,自顾自的骑着马往前走。
封薇兰见颜凌云这样,只当她嚣张,越发的气恼:“不就是打了几场胜仗吗?这让人这么点大的孩子都知道他是谁,早知道我也去打仗了,天天窝在汴京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简直浪费我的生命。”
“认出颜小姐的是哪个孩子的母亲!”听他念叨了半天的砚尘实在是头痛,忍不住开口。
越往南走,天色就越暗,果然没过多久就开始下起了雨。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很快就将他们的衣服打湿,所有人忙着穿雨具,一时之间竟然也没有人再肯搭理封薇兰。
颜凌云前脚刚刚穿好雨具,后脚就发现不远处一阵嘈杂。
颜凌云第一时间冲了过去,砚尘紧随其后。
远远的,颜凌云就发现,是一群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正在殴打一个看起来就非常瘦弱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的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她用全身包裹住那个东西,任由那些人将她围起来踢打,不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颜凌云立刻冲了过去,她迅速翻身下马,冲上前去猛的抓住一个人的手,男人吃痛,一直哇哇叫,颜凌云心生厌烦,随后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直接将人踢了出去。
一旁几个人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向着颜凌云冲了过去,然后整齐划一的挨了一顿打,最后乖乖的在一旁跪着。
砚尘看着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少年,突然觉得这几个孩子实在是又可恨又可怜,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这个下手没轻没重的颜凌云。
颜凌云走到那女子身边,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却不想她的手刚刚碰到她,她就突然尖叫起来。
“别叫唤了!”颜凌云有些不耐烦。
大约是因为颜凌云的声音,让这个女子找到了一丝丝的慰藉,尖锐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女子缓缓的抬起头,只是她的样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挨了多少的打,他的两只眼睛淤青红肿,肿的几乎只剩下一条缝,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旁人,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偌大一个伤口还在流血。
颜凌云只瞧了她一眼,便立刻叫人来给她包扎,女子吓得要跑,却被春玉抓住:“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只是要给你上个药,你的脸肿的太厉害了,你头上的伤不及时处理会留疤的!”
女子好不容易才被安抚下来,一直等到他冷静下来,颜凌云才问她:“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这么要紧,让你连命都不要了?”
一说到她怀里的东西,她立刻又将的包袱紧紧的抱住。
“是大米。”一旁乖巧跪着的少年突然说道。
“大米?”
“那是她偷的大米。”另一个少年紧接着说道,“太平县出事以后,我们这里的大米也稀缺的很,这粮油价格是水涨船高,她怀里大米就是从别的地方偷来的……”
“那你们打他做什么?”春玉微微蹙眉。
“他们想要抢我的米!”女子大喊,“我的命不是偷来的,我的米是一家一户讨来的,是他们觉得我可怜给我的!”
“你放屁,我分明瞧见了,这是你从米粮油铺子里面偷出来的!”一个少年怒骂道,“我们的确是想要抢你的名,跟你的名也不是你的,那本就是你偷出来的,你若不是偷的,你又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颜凌云也不着急,任由他们在那里争辩。
两方人吵到最后,颜凌云也算是听了个明白,这米的的确确是偷来的,这是偷来的路上又不小心被这几个混子发现了,这几个混子便想抢了他们的米粮油,拿去太平县卖,赚的银子够他们花好一阵子。
颜凌云见那女子不说话,也不打算逼问她,只是上下打量着她。
女子被瞧的不自在:“我也没有办法,我的母亲和我的侄子都快要被饿死了,朝廷发的米粥,根本就轮不到我们这些孤儿寡母,我要是自己不弄点米来,我侄子就要死掉了……”
女子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我也不想偷东西。偷东西是要挨打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每到遇到大灾祸,人性就是最不可以相信的东西。”贺洛初低声说道,“女子孩童是天然的弱者,而这些弱者当遇到食物紧缺的时候,往往会成为第一批牺牲者!”
颜凌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不光沉了又沉,随后看向女子:“现在的太平县到底是什么情况?”
“每日都会有人饿死,每日都会有无数的尸体从四面八方被拉过来,淹死的,砸死的,饿死的,到处都是死人!”女子大哭,“我也想逃出去,可是我们全家都在那里逃出去了以后又能去哪里?我一个女儿家又怎么可能带着我母亲和侄子离开那个地方……”
女子情绪奔溃,根本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颜凌云有些气闷,凌厉的目光扫向了一旁跪着的少年们。
“太平县现在已经死了很多人,而且已经封城了!”少年说道,“周围的城镇也不会再接纳逃亡来的人,这个疯子能逃出来都已经是他她命大,没想到她竟然还要回去。”
颜凌云有些烦,随便骂了几句就将那几个少年打发走。
她走到女子面前,伸手一把拽走她怀里的布袋。
她摔在泥潭里,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可偏偏她怀里的这个布袋干干净净的,一点水渍都没有沾到,显然是被她紧紧的护着。
“你偷来的这袋米值多少钱?”颜凌云看着女子,冷声问道。
女子伸手想要抢回来,最终却被颜凌云的目光吓住:“要,要二十两银子!”
颜凌云闭了闭眼,最后无力道:“米比黄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