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之事从来缥缈难寻,就算我信了,那道士都得跟我回县衙一趟。”
“你要不信,那浮尸、干尸找一仵作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清远道长替天行道,总不能还要下狱吧。”赵鸣鹤的声音有些不满。
“行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不知道吗,你痴迷鬼怪之谈,如何读圣贤书,成大事,你也跟我一起去!”
苏川这时走出门去,正看到赵鸣鹤和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争吵,轻咳了一声。
他现在就像是去同学家玩,被指桑骂槐一样尴尬。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赵鸣鹤一脸歉意开口:“道长,这是我二叔赵安,是来查昨夜刘府命案的。”
他倒是听赵鸣鹤说过,他二叔是江都城县尉,主治安缉盗。
昨天刘天福父女横死,的确该他来查。
苏川上前施了一礼:“见过赵居士。”
“见过道长,我教训小侄子,不要在意。”
道教怎么说也是大唐国教,道士也颇受尊重。
背后说人被听到,赵安也有些尴尬,回了一礼后开口说道:“敢问道长,昨夜刘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公子并没有说谎,的确是厉鬼伤人,不过厉鬼现在也被除去了,若是县尉不信……”苏川表示也没办法,那黑鳞老头也不知道托个梦跟官府通个气,这下要他怎么解释。
“案子如何,还要等仵作勘探完现场再说,现在道长还是需要跟我去县衙一趟,做个案卷记录。”
“二叔!”赵鸣鹤在旁边不满喊了一句。
“你也一起,将昨天夜晚发生了什么全给我说清楚。”
赵安对苏川还能维持客气,对赵鸣鹤那就是一点情面没有了。
苏川也知道躲不过,点点头道:“应有之义,赵大人带路吧。”
进了江都县衙,立刻有人上来问昨夜发生了什么,有赵安的叮嘱,问话的衙役还算客气,苏川也就捡能说了都说了。
不过到结束时,也已经快天黑了。
赵安看着仵作捕快拿来的案卷和绘图,也不得不信了赵鸣鹤的话。
最终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世间还真有如此奇闻,当真是我开了眼界了。”
“我就说是义士为母报仇,二叔你还不信。”赵鸣鹤现在颇为得意。
“行了,赶紧回去吧。”赵安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又对苏川歉意开口:“打扰道长修行了,还请勿怪。”
在侄子口中知道苏川的手段,他现在一点也不敢轻视面前这少年。
将两人送出门去,赵鸣鹤又开口问了一句:“二叔,江边堤坝这两天你派人巡视了吗?没问题吧。”
看来黑鳞的话,也让赵鸣鹤担心了一夜。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连绵大雨,若是再这么下去,江堤不是危险了?”
“有白龙娘娘掌控天时,这事哪里轮得到你管。”
听到这话,苏川不由得心底一沉。
就连不信鬼神的赵安都相信有白龙娘娘掌控天时,其他人怕也没有一点防备之心,要是堤坝真的被冲破,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苏川幽幽说了一句:“赵大人,那要是这场雨一直下到谷雨呢?”
“一直下到谷雨?”赵安停下了脚步,嗤笑一声:“怎么会,谷雨可是白龙娘娘行云的日子……我还有公务,走了。”
赵安离开,赵鸣鹤转过头来看着苏川:“道长,难道真的会一直下到谷雨?”
苏川眉头紧皱,昨夜他仔细琢磨黑鳞的话,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这江中的白龙娘娘,怕是要借这谷雨的机会,走水化成可腾空九霄的真龙。
要是这样的话,这几日大雨,都不过是前奏而已。
一旦到了谷雨那天,走水化龙,方圆百里的水汽凝于一地,暴雨倾盆而至,怕是雨要下的比这大上几倍。
苏川抬头看向天空,雨滴连成一线砸在地上,丝毫没有一点停歇的样子。
“我们去江堤上看看。”苏川心中不妙感愈发严重,开口说道。
“好,我也想去。”
走到城外,天已经快黑透了。
站在堤岸上,苏川燃起火把,俯身看着江面。
水中无数鱼虾奔腾,比上一次还要兴奋的多。
此刻江水距离江岸已经不到一尺半了,而且江堤旁钉的木桩,许多已经朽烂,已经有不少出现断裂。
“这江堤,多久没有修了?”苏川轻吸一口气,感觉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大唐朝廷对江堤修建要求颇高,水部式中明确写着:功分三等,第为精粗之差;役辨四时,用度短长之晷。
不仅对木桩的打入深度、石材的选用和砌筑方式都有严格标准,还要分一年四季加固堤坝,以免洪灾。
甚至连打进河岸的木桩石材都要刻印留名,可作为航运之地的江都城,堤防竟然如此脆弱。
要是这雨下到三月十六,不用想也肯定会决堤。
苏川正思索的时候,后面传来一个含着怒意的声音:“你们两个不要命了,赶紧给我滚下来!”
苏川和赵鸣鹤回头,正看到一个老者站在堤坝下。头戴斗笠,披着蓑衣,可里面的黑袍还是被雨水打湿,头发也都糊到脸上。
两人赶紧走下堤坝,苏川问了一句:“敢问老丈官职?”
这人看着和老农没什么区别,蓑衣内却能看到穿着官袍,苏川才有这么一问。
“江都水部司都水使者方念泽,你们在这干嘛?想寻死吗?”
赵鸣鹤抢先回话:“这大雨一直下,我们来看看堤坝能不能拦住。”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赶紧回家去!”方念泽看两人一个比一个年轻,明显不太想多说。
雨声噼里啪啦,苏川只能震声开口:“既然是水部司的吏员,我倒有几句话要问。”
“朝廷规定,要一年四季加固堤坝,可江都城的堤坝莫说加固,连木桩都腐朽了,如果雨这么下去,到谷雨那天,堤坝怎么挡住?”
“堤坝一垮,江都变成水泽,数万百姓流离失所,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方大人,你还有你的同僚们,头上的脑袋还想要吗!”
为了压过雨声,苏川说话时胸腔鼓动,用上了真言吼法。
声如惊雷,顿时将方念泽的质问压了回去。
方念泽嗫嚅开口:“这……也不是我一人责任,我本来也是担心堤坝,才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