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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分散敌人兵力、减轻潼关方向的压力而设,李勖只要求他们牵制住姚崇虎的左路军,不要求他们克敌掠地这俩人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上官云部像是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灵巧机动、锐不可抗,以千人之师大破秦军万人,斩获首籍车载斗量。他的坐骑是一匹乌骓马,临阵喜披白袍,使一柄闪闪银枪,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犹如乌云照雪,悍不畏死。部下私下里称他一声“烈马将”,秦军则称他为“白袍煞”,畏惧甚深。
褚恭那厮心眼憨直,打起仗来却胆大心细,仗着人少、机动性强的优势,专袭秦军后路,烧了秦人许多粮草,令姚崇虎恨得牙痒。
孟晖先前从慕容康处俘获那五千降卒皆被李勖释放,这些人多是关中人,昔年秦燕交战时被鲜卑人俘虏,这才不得不在异乡为兵。他们战斗力薄弱,留着只是徒费粮饷,放归家乡则是活生生的布告,李军仁义之名一夜传遍,关中人民纷纷揭起义旗响应晋师。
潼关主力士气大振,伐秦似乎已进入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阶段,然而后方的大灾荒才刚刚开始。
上苍好像是在有意考验江左这片仅存的汉人衣冠,朝廷刚动员百姓补种一茬耐旱的小麦,南中和巴郡等地就先后发现了蝗蝻。遮天蔽日的蝗虫将庄稼啃得噼啪作响,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将一郡的青苗扫荡一空。密集的黑色虫云自西向东快速迁徙,所过之处片叶不存。
尚书台召集八座集议,两波人争得面红耳赤。
度之仓部曹主张立刻禁止民间私粜,由官府根据田册摊派额度,强行收购粮食,以备不需。
这话立即招来屯田尚书的反驳,“若是如此,民间定会惜售抬价,届时饥民未起,先因强征而乱,岂不本末倒置”
“此言差矣!”度之仓部曹继续道:“不禁私粜,大族必然趁机囤货居奇,等到灾荒严重时再趁机高价出售。早乱晚乱都是乱,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如先下手为强!”
屯田尚书道:“若是官府放出风声,声称以市价三倍收购,必会遏制大户囤粮;若再减免灾区的车船关津之税,粮商有利可图,则必定会踊跃运粮。假以时日,市面上粮食不再短缺,价格自然平抑。”
……
韶音被他们争论的嗡嗡声吵得脑仁疼,这些人说的看似有理有据,实则都没说到点子上,还是在隔靴搔痒。
民间的粮食大部集中在士族手里,寻常商贩手中的存粮不抵万一,禁不禁私粜都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救火。
若只是一州一县的灾荒,他们这些法子还算可行,如今灾情已经有了波及整个江左的态势,再发展下去就是全国皆荒、粮比金贵,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殷实粮贩,谁都不会为了金帛之利售卖活命之物他们说的那些行商取利之法完全行不通。
说来说去,如今的困境就是两个字:缺粮。
各处都缺,怎么倒腾挪动都是缺,若想赈灾,要么挪军粮、要么抄大户,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温衡沉吟了许久,开口道:“夫人,运输粮食损耗过多,与其移粟就民,不如移民就粟。吴会地区受灾较轻,民户颇多殷实,不如引导灾民入扬州就食,如此也可集中治理,维护京畿安定。”
如今各地都自顾不暇,谁都不愿接收流民,温衡将话递给韶音,是因为扬州刺史乃是六郎谢迎。若由韶音出面促成此事,荆扬彼此配合,会减少许多麻烦。
韶音明白他的顾虑,颔首道:“烦请温先生拟写文牒,扬州处不必担心。”
众人散后,韶音留下温衡一人,淡淡道:“庾、顾各家捐输有功,我感念他们的恩德,欲赐牌坊匾额以为旌表。温先生看这表文写什么合适”
温衡一怔,疑惑地看向她,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韶音露出个艳厉的笑容,耐心提示他道:“他们祖上的园林和田地还有许多留在扬州,此番引灾民入扬,不如一并将这事办了,也好教百姓们都知道他们的恩惠。”
温衡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顿觉心惊肉跳,琢磨了一会,拱手道:“民众大多不文,臣以为,不如就表’乐善好施之家‘这几字,也好教人一看就清楚明白。”
韶音满意点头,“温先生思虑周全就依你之言。”
第137章
吴郡,奚山脚下的顾氏庄园里正在进行一场风雅集会,赴会者皆衣饰鲜明、容光焕发,观颜色即知是有喜事。
自北府武人当政以来,江南衣冠已经鲜少有这样扬眉吐气的时刻。
朝廷急需粮食赈灾,又不敢挪用军粮,只能寄望于世家捐输。谢女带着厚礼,挨家挨户登门拜访,再不复往日里趾高气扬的模样。各家狠狠将她戏耍了一回,那小妇无计可施,最后只好以永安帝的名义赏赐各家一面“乐善好施之家”的旌旗,借以讽刺他们一毛不拔。
只有黔驴技穷之时才会以此举泄愤,各家皆喜气洋洋地领受了这份厚赐,就照着她的意思大张在门外每日出入时,只消看上一眼就会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近日连番燕饮作乐,正是为了庆祝此事。各家轮流做东道,一连十数场欢歌筵席,当数顾氏这场最有雅趣。
首先就是地点选的好。江左一连数月无雨,远近土地龟裂、禾麦无存,顾氏庄园里却有一大片翠绿的竹林,如同沙漠中的绿洲,触目清凉,独存一派生机。今日的雅集就设在这片竹林中,宾客置身其中已是倍感惬意,主家更以牙席铺地,座席之中萦绕人工挖掘的浅渠,仿上巳佳节曲水流觞的习俗,中置一盏盏透亮的琉璃碗,盛着玲琅满目的各色凉果点心、水陆荤腥,随丝竹之韵缓缓漂流。
僮客皆穿一色白纱袍,抱着水瓮行走在茵茵绿林中,不时以白玉舀向外洒水,维持林间清凉。水雾朦胧之中,峨冠博带者谈笑风生,望之一如神仙降临。
竹木稀疏处有一间野趣十足的茅亭,亭上悬着一方匾额,上面镌刻着此地的名字,一般人却是叫不出来。众人望着上头长短不一的横竖,已经饶有兴趣地议论了许久。
前太庙令顾荪面露得色,指着匾额为众人解释,“诸位请看左面的一断、一通再一断,若是旋转过来,是不是一个坎卦右面的一断两通,是不是一个兑卦上坎下兑,不正是易经中的节卦”
庾护恍然大悟,抚掌笑道:“水泽节、水泽节,物生水泽之中多有节,正如此处这一竿竿翠竹,顾兄当真是妙思!”
顾荪一笑,举起酒盏,慨然道:“妖妇祸国,诸君不畏淫威,进退有据、不卑不亢,却令其颜面尽失,实乃君子有节也。满饮此杯,敬诸位!”
众人一齐举杯,饮下一觞醇厚佳酿,皆觉精神振奋。
这酒也是顾氏私酿,因酿酒十分耗粮,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