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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戛然而止。
“夫人英明啊!”
“多谢夫人!”
……
很快,堂上又掀起了第二波哭声这回的声音比第一波又洪亮了不少,一听便是心里有底、胆气雄壮之音。
韶音恨得牙痒痒,咬着牙,又清脆地补了一句“不过”。
“不过,你们也不要以为,朝廷离了你们就转不得了!庞遇,将人带上来!”
百官纷纷回头,只见一队青葛布衣之人从外边走进来近前来看清楚了,却都是各司的文吏。
大晋的户籍大致可分为两类:普通民户,兵家子和吏户。
后两者地位低贱,世代因袭,几乎与奴仆无异。
士族子弟平流进取,坐至公卿,处官无官官之意,处事无事事之心竞相攀比清闲,以勤政为耻。
政务所以能勉强维持,靠的正是这些文吏。
这些人出身寒微,没有受过太好的教育,也不会写丽辞艳章,平生所学,皆是从实事中来他们中一些出类拔萃者才干过人,受出身所累,一身才华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自己劳碌至死仍是一介奴仆。
赈灾那次,谢太傅便提醒过韶音,多留意这些人,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必然忠心报效。
韶音暗中留意了许久,从各司中优中选优,最后挑选出这些人来今日就准备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机会。
“诸位”,她重新看向百官,“我今日召集尔等到此,另有一桩要事。”
百官看看那帮吏员,又看看谢女,一时间都猜不透她要做什么。
正待细听分明,那高坐主位的谢女却又不做声了,一张艳丽的面孔方才还如阿修罗女般透着股森森的鬼魅气,这会却忽然温软下来咬着唇,眉尖微微蹙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她双眼定定地望着一处。
堂外天光明媚,碧空如洗,映衬在一人身后这人头戴兜鏖,身披明光铠,腰挎一柄乌沉环首刀,丈八身量,眉宇轩昂,气度迫人。
他是跟在方才那批吏员身后进来的,靠近门口的芝麻小官还以为他是禁军中的哪个将领,心里都忐忑着谢女那句“不过”,也就没有心思分辨这威猛武将姓甚名谁。
可是这人进来后却一步不停地朝前走,也不说话,只是不落睫地注视着上首的谢女,身上的甲胄一步一铿锵。
他最终走到她身后站定,岔着两条长腿,手里捉刀,模样像是她的贴身护卫。
头前几人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眼睛顿时就睁圆了,身体如筛糠似地抖了起来
韶音喉咙哽住,觉得身上的那股狠劲儿正像冰壳般慢慢地融化,心一软就知道疼了。
她拼命地克制自己,许久才继续道:“建康破败,不宜再为国都;江陵险峻,可重新安放九鼎。今奉陛下旨意,迁国都于江陵,以图经略四海、收复中原失地。命诸卿即日着手此事,端阳日启程,不得有误!”
下方悄然无声也不知是被这个消息砸懵了,还是被方才那武将吓傻了。
韶音清了清嗓子:“诸位方才说公事缠身,我体谅你们的辛苦,特地为你们提拔了一位副官,协助尔等办理迁都之事。三月之后当于新都考课诸位的德行政绩,你们的副官一道受考,若是诸位的考绩被他们比下去你们的官也不必做了,早日让贤,早日回家莳花弄草、含饴弄孙,各得其所,岂不快哉”
她说完之后又用目光威严地扫视众人,视线缓缓移向这边,忽而飞过地睃了身后之人一眼,有点害羞,又有点得意。
李勖看见她的嘴角慢慢地向上翘起,鼻头仍努力地皱着,像是要刻意让自己看起来老一些、丑一些,好使底下的老家伙们不敢轻视。
老家伙们自是不会轻易同意,有一个白胡子的拉长了语调:“这个……时日如此仓促,不知江陵那边的宫室可否落成我等风餐露宿都不要紧,陛下的龙体可不能有丝毫闪失啊!”
李勖看见,他的小姑娘竖起了两道好看的眉毛,嘴巴微微一抿,已经做好了教训的准备。
他正等着听,她忽然回眸看过来冲他眨了眨眼。
“愚蠢!”韶音声音清脆地教训王沣,“陛下圣德,茅屋草庐亦可为尧舜事,岂是你们能比的”
王沣顿时哑了,另有一个老家伙又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建康古来为龙气升腾之地,而江陵贫瘠,此事是不是还要再议一议,事关大晋百年基业,不可不慎。”
李勖想听他的姑娘继续说下去她已悄悄地背过来一只手,指头微微勾着,像是兰花细长的花蕊。
李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递给她,她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指,一边摩挲着,一边继续娇声教训:“愚蠢!天子在哪里,龙气就在哪里,岂能本末倒置”
“诸卿可还有疑问”
她语气明显地急躁起来柔软的掌心将他那根指头紧紧地攥住了。
第118章
从前朝到后寝要穿过一整座品字形的公廨,正中贯有一条宽直的深青石路,每块石砖上皆雕刻着狴犴和獬豸纹,象征公义和明断。
低阶文官和书吏不能走这条路,他们往来司署、报送公牒,皆要走靠墙的甬道。
甬道一东一西一条是去,一条是回,穿梭着一件件形色匆匆的青衣和一顶顶簪笔的笼冠。
“见过太尉。”
“见过夫人。”
他们纷纷朝着正中大道上携手行来的年轻夫妇行礼,这对夫妇是大晋当今权势最煊赫之人,他们生得龙章凤姿,步从容、立端正,神情端严肃穆,目不斜视,行步间自带威仪。
已经走出了很远,还有人频频回望他们的背影。
韶音面无表情地行走在四面八方的目光之中,走得心浮气躁,双足发软。她不怕这些目光,倒是有些怕身旁的李郎,有些不敢看他。
新婚那日,他也是这么牵着她稳稳地行走在众人注视之下,那天他的手掌厚重而温暖,令她感到安心。
不像现在,现在他的手掌烫得人心惊肉跳。
低垂的罗袖遮掩下,他那只有力的大手正在一下下地揉捏着她的小手,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柔软的掌心里有节奏地搓·弄,像是和着一曲红绡翠鬓金狻猊的艳词,每一下都合着辙、押着韵,那些细小的掌纹被他搓得颤抖、蜷缩,忍不住伸出千丝万缕的触角去攀援他,缠绕他。
她甫一攥住他,又被他轻柔地捻开,羊脂玉镯滑落下去,他顺势揉上她的腕,放肆地去把她怦然而动的脉搏。
韶音神情严肃地走着,衣袖下的指头已经开始不听她自己的话了
它们挨个舒张开,以便他能沿着春葱似的指根柔到纤纤指尖,先是小指,后是无名指、中指、食指……他将她拇指上那枚红珊瑚指环搓下来套在了他自己的小指上,随后与她十指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