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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可是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算计得差点亡了天下。
李勖也算计,韶音如何不知道,郎君的心机一点都不比阿父少。可不同之处在于,他并非只会算计,也从不会因权谋废事,如今这一切是他一刀一枪、一仗接着一仗打下来的绝非仅凭阴谋诡计所得。
荆州如何安置,阿父能想到分立,他必也能想到,可他最终还是与自己想到了一处,他要迁都。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李勖固执地相信,凭借他一个卑微寒人可以驱除胡虏,还于旧都,光复汉家天下,韶音便也固执地信他。
两心相知,虽山河万重不可阻也韶音相信他,无需出卖自己的真心,仅凭着一身本事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夺取天下。
她从来都不疑他,只是管不住心里的难受,尤其是在孩儿闹腾的时候。
月份渐大,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越来越不安分了,本就被它折腾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再听外头那些混账话,韶音就觉得格外委屈。
阿父几次欲言又止,她只能装作不懂,若是将心里的难受都与阿父说了,他老人家难免猜忌女婿。
“或有流言,三人成虎,妹冰雪聪明,必不肯信。然怀孕已苦,兄又远在千里,妹心中必有无限酸楚,因怕岳父猜忌于我,竟无一人可诉。”
他还不教她哭,他不仅与她想到了一处,还戳到了她心里面最软的一处,如何能不哭
韶音痛痛快快地哭了好半晌,心里怄着的那些郁闷和委屈都随着眼泪哭出去了,整个人便轻盈极了,连看李二都顺眼了许多。
那几个大竹箱子里不止有香喷喷的乳酪,还有许多草市上买来的小玩意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韶音将它们挨个取出来,一一用柔软的巾帕擦拭过了,又整整齐齐地码放回去
其中三个用来辟邪的玉冈卯、玉翁仲和玉思南雕琢得玲珑可爱,被韶音放在了床头那方手巾函上,玉翁仲站在中间,拉着另外两个为她守护床榻。
“阿筠,你去将师父和蒜子请来。”
韶音记得凝光也很爱吃乳品,这东西一般人都觉得腥膻,甚少能吃得惯,她自己年幼时也是吃不顺口的还是在师父的带动下,这才慢慢品出了乳酪的好味。
“师父觉得如何味道可还浓郁”韶音亲手递了一块给凝光,又教阿雀递一块给蒜子。
“她吃不——”
凝光一个“惯”字还未说得出口,蒜子已经将那一小块乳酪扔入口中,咽了下去
“这孩子!”凝光看稀罕物的眼神看向蒜子,“真是稀奇了,你也是头回吃这东西不觉得臭么”
蒜子怔了怔,语气生硬地答道:“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咽下去了。”
凝光闻言不由拉着韶音而笑,直将眼泪都笑了出来,韶音也被她感染,随她一起笑,末了道:“与存之一样,他头一次吃这东西时,也是没吃出臭味来,再吃三五回竟就喜欢上了,足可见,人的口味信实有异。”
蒜子似乎被她们打趣得有点生气,话也不说一句,转身就出了房门。
凝光没拦住她,转过来一脸歉意“这孩子好颜面,以为你笑话她没吃过好的回头我说说她,阿纨莫与她一般见识。”
说着又笑道:“看阿纨今日这神情,将军该是快回师了,师父猜的对也不对”
这话一出口,方才还笑得花枝乱颤的人转瞬就变了脸色,话也答得含含糊糊,“谁知道,也没个准话。”垂头用两只白生生的指头摆弄帕子,一刻不停,分明是心烦意乱。
凝光心里一动,“怎么,难道外边传的那些浑话竟是真的”
从小教到大的小徒弟抬起头来,用那双明如皎月的大眼看着她,“师父以为呢,我该不该信”
凝光微一愣怔,韶音趁这功夫已挥手教人都退了出去卧房里只剩下她师徒二人。
“外边传的那些话实在是不堪入耳,没想到师父也听说了了,教师父见笑!他自然是不肯在信中说这个的只是教我安心养胎,不要多思……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是没说。”
“将军有没有说,留在荆州还有何事要处理”
韶音想了想随后轻轻摇头,“真真假假,总归是些搪塞之语罢了”,两道长眉紧紧蹙着,光滑的眉心都被她蹙出了一个大大的愁字。
凝光端详她的愁容,转而在烛火下沉思起来,半晌沉吟道:“那么传言或许不虚。”
韶音看着这位犹如半母的师父,忽然觉得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得有些诡异:再如何受岁月眷顾、保养得宜,年逾四十的妇人也不该有幼儿一般的眼睛,她那黑瞳仁明显比常人要大上一圈。
灯火下这么近距离地看去师父的头发也乌黑得不太寻常。
韶音自己就有一头乌云般的秀发,可饶是她正值青春年岁,仔细看去发梢也有些微的泛黄之处,师父却不然,她连发尾也是乌黑的只有两鬓露出了几根黄白相间的碎发。
“师父!我该怎么办呀他若真有此意莫说是我,就是我阿父,我们谢氏阖族都拿他没办法!”
韶音垂下打量的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好孩子,你还怀着身孕,可不能这般动气!”
凝光怜惜地将人搂在怀里,“此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你莫要先往坏处去想身子要紧!师父早就跟你说过他身边还是要有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才行,有了这么一个人帮你看着他,你也好知道传言的虚实真有了什么事也能提前应对。”
“师父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韶音忽地抬起头来,模样与小时候学不会舞蹈动作时一样的气急败坏,“他如今远在荆州,身边又都是军营里的心腹,我还能如何!”
“让师父想想”,凝光也如从前一般继续哄着她,目光落到案上一只玉兔捣药的瓷盒上,温柔地安抚道:“你先莫急,办法不是急就能想出来的师父一时也没了主意阿纨缓一缓,先不要想这些,睡一觉醒来再从长计议。”
……
韶音坐在妆台上揩拭泪眼,面前是一方青铜鎏金透光镜,烛火打在磨得锃亮的镜面上,将镂刻在镜子阴面的卷草纹映射到她身后雪白墙壁上,看着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蛇。
镜中凝光的背影也像是一条蛇,她梳着一只灵蛇髻,摇曳的烛火下行得顿顿挫挫,像是一只刚刚化形不久才学会了人类走路的妖。
她行得愈来愈远,到门口时忽然停住,扭身朝着韶音这里睨了一眼,似乎是笑了笑,之后才簁簁然迈步而出。
韶音蓦地回过头去确认人已经走远了,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她撒谎了,还没有想明白哪里不对劲,自保的本能已经教她下意识地演起了戏。
李勖第一次吃乳酪时,臭得几乎呕出来,她当时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