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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就一口一个“你”了。
“哪里哪里将军谬赞了,能得将军青眼,是小女的福气!”何冲只当他是草莽出身,偶尔礼数不周,并非有意而为。
说话间忽然瞥见亭中一张紧绷的小脸,何冲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再瞅李勖满面春风,不由心下生疑,目光在女儿和他二人之间来回打量。
李勖眸光湛湛,“我亦将为人父,可惜尚不知孩儿是男是女,若也是个女郎,还要像你讨教教子之法!”
“哦……岂敢、岂敢!原来尊夫人有喜了,那便恭喜将军了!”何冲有点不明所以
“我与你一见如故,又得你盛情相待,无以为报,不如就此结为异姓兄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何冲惊讶极了,自己想要当他的岳父,他却是想做自己的老弟
这便是没有看上自家爱女,结义倒也算是退而求其次,只不过……他顿了顿,有些迟疑道:“这恐怕是折辱了将军!”
以李勖如今的身份,距离大位不过一步之遥,何冲如何敢承他唤一句兄长,是以这话便答得为难。
“诶,老弟莫要客气!”
这年轻人说着话,一只力道十足的手已经拍到了他肩上,“你若不弃,咱们二人日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何冲被他拍得麻了半边,好半晌才缓过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便……依兄长所言。”
李勖面色和悦,语气亲热道:“多谢老弟的良弓,告辞!”
……
上官云已经有点喜欢上荆州了,地灵不灵暂且不论,人杰比比皆是,教人日日开怀。
李勖袖手立于他身前,曲江楼上极目骋怀,将荆襄九郡尽收眼底。
整个荆州形如一颗巨大的心脏,跳跃在华夏腹心之地,北带强胡,西邻劲蜀,经略险阻,周旋万里江、汉、湘、洞庭四水犹如动脉,运南楚之富,输鱼杞之利,攒得一方物阜民丰,甲兵资实。
李勖顺着长江遥望建康,忽然道:“换做是你,据有这么一方雄土,可会想着造反”
上官云被他问得心惊肉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嬉笑道:“那得看主公在哪!主公若在荆州,上官云随着您造反,若是主公做了皇帝,上官云就为您守土,哪个敢造反,一枪挑了他!”
“油滑!”李勖微哂,继而正色道:“荆州这块地界,居上流之重,可固东南,据襄阳之险,可图关中,实是用兵之国,任谁镇守此地,都难免会生出窥窬之志。”
上官云心里一动,“何冲百般讨好,是想教主公对他放下戒心,早日撤兵离去。”
“不错”,李勖颔首道:“他心里不踏实。”
“他怕主公不教他当这个荆州刺史!”
“他如今可是刺史”
“这……”上官云一时语塞。
何冲为何穆之排挤,既没有袭得南郡公的爵位,也不是荆州刺史,如今只担着个主簿的名头,与他平起平坐的还有司马、别驾、参军、长史和一众太守,有些人论职位还应排在他上。
可是何穆之死后,荆州旧人仍以何冲马首是瞻,足可见何氏在荆州根基之深。何威的余威荫蔽了一个不肖儿,还可以再荫蔽一个平庸的阿弟。
“那他是怕主公撤换荆州旧人,将他架空”
“荆州内怀百蛮,外阻胡寇,这些人多有战功,且对敌经验丰富,没有合适的理由,不能轻易撤换,否则必然激起动乱。”
“那他到底在怕什么三番两次讨好于主公,却又不敢明说,实是奇怪!”上官云有些想不明白了。
“我若是将荆州分了呢”李勖的语气像是在问上官云,更像是在问自己。
“那么主公会分荆州么”
……
“不会!”
韶音答得斩钉截铁,“阿父这个主意,存之一定不会同意!”
自冠带渡江以来,大晋沿袭孙吴旧规,置朝廷于下游扬州,限江自保;寄荆州为外阃,在上游阻挡胡兵。
久而久之,荆州地广兵强,内府充实,足与扬州相抗,因此历次内乱无不启自荆州。
可即便如此,荆州也不能说分就分。
荆州弱则国祚危,荆州强则社稷乱,二害相权取其轻,也只能听任荆州自成国度。
韶音相信,李勖绝不会为了眼前之利放弃长久之安。
谢太傅心里默默一叹。
爱女脸上一派明媚,两只大眼神采奕奕,懂得天下大事,却不懂得忖度人心。
这么多年过去,荆扬对抗几乎成为死结,唯一能够缓解的办法就是人事任命。
要么联姻,要么以宗室出镇,这也只能济得一时,久之必乱。
李勖的亲信之中没有一个是他的血亲,既无宗室,那就只好联姻。
可谢太傅不想教他联姻,于是便想到了一个法子:将荆州一分为三,彼此牵制,永绝后患。
何威旧部虽心向何冲,可若是能从一郡太守跃为一州刺史,又有几人能禁得住这样的诱惑
因此,分荆州之计实为上策,可行。
谢太傅的案头还放着一封荆州来信,李勖对他拟定的朝官人选不置可否,只说要朝廷继续留在会稽,建康事暂委六郎,回京之日容后再议。
“你看看吧!”
谢太傅将信递到韶音面前,看着爱女微蹙的秀眉,忍着没将近日的流言说出口。
李勖滞留荆州,不光是何冲不安,谢太傅心里也不安生。
“哼!他有功夫给您寄信,却没功夫理会我,我生气了!”
她生气的理由竟然是这个,谢太傅听得直摇头,这孩子对别人机灵古怪,对上李勖就成了实心眼,自己怀有身孕,郎君息战后却迁延不归,她竟一点都没有多想!
“阿父为何这般看着我”
她还好意思问。
谢太傅烦乱地挥了挥麈尾,“为父不想再看见你了,快回去养胎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您私底下做的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您教孟晖做了什么,我现在全都知道了!我也并非是感情用事的糊涂虫,您与舅父之间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要隐瞒于我”
果然,黑锅还是扣到了自己身上,谢太傅气得七窍生烟,她还不是感情用事的糊涂虫,难道李勖是
“你快些走吧!”
老父亲这会儿不想再听爱女说半个字了,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还是又嘱咐了一句,“你那师父已四年未见,人心易变,自己多留意些,莫要交浅言深!”
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人又回来了。
“还有何事”
谢太傅埋首文牍,懒怠理会。
“为何不能迁都到荆州去呢”
韶音为这个突然之间涌上心头的绝妙主意击节赞叹,夺过老父手中的羊毫,双眸亮晶晶地望过去,殷殷盼一句夸奖。
谢太傅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