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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取之处,那便去阻止家主,否则,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若是奸恶彻底,那今日也就不必劝他,偏他不是一旦踏出这一步,无论成与不成,他下半生的每时每刻都会陷入无休无止的煎熬之中。
静书垂下头,王微之看见两行泪滚滚而下,顺着她尖尖的下颏流淌到衣襟上,那里早就已经潮湿一片。
她说怕他回不了头时,像是比他还伤心
王微之怔怔地看着她哭,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缓缓将他包裹住。
温吞,绵密,令人恼怒,浑身不适,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最终却又奇迹般地被它攫住,它攫住了他的心将上面每一条细小的裂痕都一一抚平。
王微之终于平静下来,心里是一片安宁的酸涩。
“你快去!”静书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又是一个逾越的举动,“快去,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
日光像一层熏过的纱,痒苏苏、热乎乎地拂在面上,不待阿筠唤,韶音自己便醒了。
不料这一小憩竟成深睡,她睡得很是香甜,有点舒服得不想起来,于是便搂着李二心安理得地赖起了床,一面哼哼唧唧地问:“阿筠,什么时辰了”
“午时三刻了!”
阿筠喜孜孜地走进卧房,阿雀随她一道进来,叽叽喳喳地抢阿筠的话。
“小娘子快猜,是谁来看您了”
第109章
韶音十三岁的时候,还不懂得什么叫做一朝分别即成永别,如今终于懂得了世道乱离之苦,分别了四年的故人却又活生生地重新现于眼前,其中感慨又何止惊喜一言可蔽。
凝光娘子与亡母王瑾年纪仿佛,略小几岁,如今也逾四张,可看着依旧身材窈窕,雪肤乌发仍是从前绮年玉貌模样。尤其是一双眸子黑白澄明没有一丝浑浊,浑不似寻常的中年妇人。
在韶音的记忆里,师父的模样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当真是岁月优容。
“师父。”
韶音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一句话犹犹豫豫地唤出口,人已经被紧紧拥住。
凝光娘子是个技近乎道的舞者,冷面美人,素来不苟言笑从前教导时颇为严厉,四年前分别之际,任小韶音如何哭哭啼啼,她也不过是摸摸她的头,道一句“有缘自会相见”,从此便杳无音讯。
此刻被她这么一抱,韶音倒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些隐约的不适。
早就不是十三岁的小女郎,每长一岁就生出一岁的边界,如今就连与阿父撒娇都守着分寸,再也不似儿时那般随意。
像这样紧密相拥的肢体相触,似乎也只有那个姓李的做起来才不会教她觉得冒犯。
凝光却像是格外激动,将她搂得很紧,韶音便觉得这个拥抱有些漫长,缓了一瞬才将臂弯合拢,轻轻安慰起师父来。
自幼丧母,再没有任何一个女性长辈比师父更亲密,情分到底不同。
忽然,一声锐响从门外传来,凝光像是受了惊吓,一下子将她放开。
韶音循声望去,这才看见门口立着一个瘦削的年轻女郎,与凝光一样的雪肤乌发,只是穿着葛布麻衣、一身短打,背上负着个大行囊。
她脚边散落着刚刚打碎的茶盏,这会儿正朝里面张望。
几个婢子来不及阻拦,都跟在她身后。
她人是立在了门外,眼神却早就跨过门槛,在内室横冲直撞几个来回了,目光与人相接时丝毫不知躲避,有点像是林间野兽。
“不是教你在外头好生等着,你怎么跑进来了!”
凝光皱着眉斥了她了一句,擦了擦眼角,回头与韶音解释:“她叫蒜子是我三年前在襄阳救下的一个小乞儿,这几年一直都带在身边。这孩子一家老小都死于胡人之手,一早便乞食为生,因无人教导,什么规矩都不懂,性子生得很,阿纨别怪她。”
“这么说来还是师妹”,遭遇又与自家那人极像,韶音不由生出了恻隐之心,便招呼道:“蒜子你过来。”
凝光赶紧阻拦,“她不懂规矩,小心冲撞了你。”
“无妨,师父莫要与我生分。”
蒜子看向凝光,见她终于点了头,这才迈步入内,见了人也不知道行礼,就那么直勾勾地一个个看过去,看罢了人又直眉楞眼地打量起四周的摆设。
“放下!”
她似乎看上了屏风前那个莲蓬香插,手刚探过去一半,被凝光喝了一声,又讪讪地放了下去。
“你喜欢这个”
韶音并不介意,教阿雀将香灰清了,东西干干净净递到她手里。
“喜欢便拿去,在师姐府里就和在自家一样,不必拘束。”
蒜子将香插接到手中果然是爱不释手的模样,刚想要装进背囊,看凝光脸色不好,下一刻便将东西重重地撂了回去,“我不要!”
语调生硬。
“行了,你快出去吧,外头候着我,不要乱摸乱碰,也不要四处乱走!”凝光紧着打发了她,再看韶音不免有些歉然,“不请自来,又带着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孩子是师父唐突了。
“师父这是哪里的话,您是阿纨的家人,自分别后阿纨没有一日不想念您,如今高兴还来不及呢!”
韶音教婢子们领着蒜子下去转转,吃的玩的尽可着她来,又问凝光:“师父从何处而来,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阿纨好早去接您。如今兵荒马乱,您和蒜子二人在外行走,想起来总教人后怕。”
凝光安慰地朝她笑笑将这几年的辗转大致讲述一遍,日头已经西斜了。
“原来如此,您可是将我害得好苦!”韶音忍不住埋怨。
姓李的一早就说,没有哪个舞姬能做到她描述的那般神乎其技,除非是功夫过硬,可那便不是舞,而是武了。
当初还以为他是胡诌,安慰自己而已,谁知真被他给说中了,如此倒不是自己练到了瓶颈,而是这门技艺本身就到了顶。
韶音想到此处不由莞尔一笑
凝光却肃容朝她一揖,“师父是卑微之人,非如此无以自保,当初瞒着太傅和夫人也是不得已,十七娘谅我!”
“师父言重!”韶音急忙将她扶起,“生于乱世之中本已不易,何况女子”
“十七娘长大了!”凝光眼眶一热。
“这么多年过去,再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师父这回就安心在府里住下,江北那边我教人留意着,总比您单枪匹马一个人容易些。”
凝光要找的人是她一母同胞的阿姐。
她本是谯郡蒙县人,自幼与阿姐相依为命,早年间何威伐燕时,两军曾交战于蒙县,凝光与阿姐被乱军冲散,自此天各一方。
祸不单行,凝光因貌美被何威部下掳到军中充当营妓,后来又因身段柔软、天资出众被选入乐府成为舞姬。机缘巧合之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