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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做是有些冒险,但与收效相比,这个险很是值得一冒。
李勖做决定时,总是会不自觉地抚上环首刀。
温衡见他久不答话,心里忽地一动“广陵与京口之间虽有四十里长江可凭,风波险恶,可若是巧借天时,长江也并非不能渡。稳妥起见,可再留一千人马驻守京口,一旦对岸有变,也可立即做出反应。”
李勖眸中露出精光,出言纠正他“不,一千不够,至少三千,也不能驻在京口,他既要援兵,咱们就遂了他的心愿,给他援兵!”
温衡先是吃了一惊,之后才有些明白他的意思,随即皱眉琢磨起来。
偌大一张牛皮舆图铺在大帐正中,自北向南依次划出三道天险:黄河,淮水,长江。
徐凌的目光已在长江和淮水之间走了几个来回,几次欲言又止。他是降将,满座之中属他资历最浅,这个时候还轮不到他说话。
不料李勖突然发问,“霄云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军中虽是令出必行,但在此之前,大可畅所欲言。”
徐凌略微思索了片刻,话仍回的谨慎,“这样一来,上游的排布是不是也要跟着动一动”
李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徐凌心下稍松,指着历阳道:
“主公请看,此地乃是秦之古地,东南二十六里有横江渡,正东二十里又有当利口,正是当年孙策跃马长江之处。这只是近处之利,主公再往远看,此地东屏建康,横在京师与江州之间既可阻断何穆之与荆、江二州的联系,若是运筹得法,又可直捣他的老巢,教他退无可退!不唯如此,在此地屯兵亦可接应江北。自历阳发兵,经合肥至寿阳不过一日,再溯淮水至山阳,便可绕过广陵,直插在冯部与燕人中间!这部分人马与京口援兵形成合围之势,就算冯部生变,他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徐凌这番话,每个字都说到了李勖心里。
历阳的确是必争之地,当初赵勇投敌,上岸处便选在历阳,李勖与冯毅反正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占领历阳,进而拿下整个豫州。
只可惜冯毅只有打局部小仗的聪明,却缺了一些大开大阖的韬略,放着现成的豫州不会利用,反倒急着正面迎敌,轻易便丢了历阳,往后只能节节败退。
李勖不动声色,接着问徐凌:“那么照你看来,夺历阳要多少人马合适,谁适合领兵”
徐凌正在想这个问题,当下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一地控三方至少要八千人马才施展的开,若主公信得过我,我愿领兵历阳!”
这话一出,中军大帐里顿时就炸开了锅,众人的唾沫星子溅了他一脸。
上官云头一个反对,“若是人马充足,那还有甚可说京口已经留了两千,再加上派往广陵的三千,这就是五千,若是历阳再分走八千,那么留下来正面迎敌的就只有不到两千!建康城里城外的驻军至少有一万,这样做也太冒险了些!”
上官云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他最担心的不是正面迎敌的人太少,而是徐凌要的人太多。
非日久无以见人心,徐凌才来多久,一张口就要八千人马,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就是,不能这么干!何穆之对我们早有防备,石头城、白石垒,还有秦淮河口那几处要地都已经守得严严实实,正面这场交锋可不好打!”
祖坤得了上官云的眼色,也大声嚷嚷起来,“老褚,大卢小卢,我说的对不对”他不唯自己嚷嚷,还要找人结盟。
褚恭立刻结结巴巴地帮腔,卢镝则溜着话缝为他打掩护。
卢锋看了徐凌一眼,视线重新落回到舆图上,皱着眉没吱声。
何穆之当初多大的声势,都以为他打建康会如摧枯拉朽,哪知道他竟然会与冯毅僵持这么久,荆州军的锐气都被挫没了。
好不容易攻入建康,他不想着赶紧休整军队以备东图,反倒急着入住建康宫改元称帝,据说这两日正忙着亲自撰写自己的起居注,详叙讨冯毅事,自谓雄才大略、算无遗策,将这场打得并不太利索的胜仗大书特书。
如此看来,荆州何郎其实是个要本事有野心、要韬略有文采的宁馨儿,他从先君南郡公何威身上继承的只是一方大好领土和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将,至于本事,就跟他这次的战绩一样寥寥了。
虎父生犬子总归是令人唏嘘,其实不光是谯国何氏一茬不如一茬,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颍川庾氏这些门阀士族都是青黄不接。
他们上一代里还有些人物,譬如北伐未竞的何威,重振宗室的会稽王司马弘,还有长生道作乱以前牢牢把持朝政的两个老狐狸,谢太傅和高陵侯。
只可惜,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平流进取惯了,子孙便一代不如一代。
放眼望去,何穆之在一代新人里也算是翘楚,难怪之前都说他文武双全呢!
……
卢锋腹诽起来,心思一不小心就飘远了,先不论徐凌这个人可靠与否,他方才说的话确有几分见地。
这一仗的困难之处并不在于打败何氏,而是在消灭何氏。
何氏经营荆江二州多年,子孙虽不肖,部众里有能耐的老将还为数不少,一旦教何穆之逃回去,必定还会再苟延残喘些时日,那便又成了后患,没完没了。
将主力放在历阳,其次是广陵和京口,这是兼顾全局之策,只是不知这人选会如何安排。
卢锋想到此处便朝李勖看去,徐凌亦然。
他其实刚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个降将,张口就要带八千人,实在是有些不知分寸了。
李勖这位主公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性情,徐凌暂时还没摸透,只能试图从他脸上窥探几分。
可这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偏偏有着与年岁不符的沉稳,甚少有什么平静之外的表情,徐凌看在眼里,心里益发忐忑不安。
李勖的语气介于质问和考问之间“上官云说的也有道理,若是照你所言,留给建康的就只剩下两千人,你说说,两千人该怎么打”
众将停止议论都等着听徐凌的回答。
徐凌身上忽然冒出一层热汗,心里滚油沸水地翻腾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说了心里话:“这么打的确冒险,所以依末将看,若想后方无忧,非得……非得主公亲自将兵不可。”
说完便不敢再看李勖。
他自己要领着主力纵横捭阖、大杀四方反倒拿主公当前锋用,要他领着最少的人、打最没有调度余地的仗……徐凌悔得肠子发青,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孙波为什么猜忌你,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
“不错,你考虑得很周详。”
他哭丧脸时,李勖却忽然笑了起来。
徐凌一惊,倏地抬眸看去,人顿时有些发愣:只见上首这位新主公眉舒目展,不仅没有半点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