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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李部,往后恐怕再难有这样的良机。
思及此处,徐凌胸中气血躁动,盯着前方仍相持不下缠斗的一团不由有些焦急。李军不愧是名将之师,虽已突围无望,阵型大乱,越打却越是呈现出乱而不溃的迹象。
徐凌深吸一口气,仔细观察,这才发现李军几乎个个单兵成将,三五个卒子即可成阵,极为难缠。己方将士虽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围攻明显少于自己的敌人却是久攻不下,犹如猛虎捉鼠,再三不得,不免现出恼怒焦躁之态。
“斩李勖者赏黄金千两!”
擒贼先擒王,徐凌咬紧后槽牙,忽然厉声喝道。
此话一出,长生道军士气一振,几个猛将的钢叉同时刺出,咣啷一声,与李勖的大刀抵在一处。李勖苦苦支撑着压顶的合力,到底气力不支,眼见着渐渐矮下身去。
徐凌暗暗松出口气,看着阵中那员即将力竭的猛将,瞳孔微缩,心里叹一声“李存之,你走好罢!”正待见此人利刃穿心,不防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悠长而高亢的画角之音。
画角长吹不绝,这是要全军警醒,中军大帐即将传号施令的意思!
徐凌心里咯噔一声,猛然回头望向大营方向,随着一阵急促的金声,只见一杆悬着青色双灯的大招在夜色中缓缓升起,点动三下后向北连麾三次,嗡鸣重金之声随之大作。
擂鼓则进,连鼓则冲,鸣金则收,重金速回。
青旗号令木堂,正是徐凌所率之部,向北麾动,则是命徐部速速向北侧撤军之意。
夫大军之中,言不相闻,故为金鼓,视不相见故为旌旗,此为一众之法,不可更易。上到将帅,下到小卒,闻令应旗,不从者诛,此亦为军中头一等军法,威不可凌。
徐凌凤目暴突,一对拳紧紧攥出了骨骼咯吱之声,如此紧要关头,孙波却要他撤兵,简直莫名其妙!
不唯徐凌,叶春等随他出战的舵主和上下士卒俱都齐齐望向大营方向,进攻为之一滞。李军抓住这个空隙拼命抵抗,李勖本人更是趁机跳脱了包围,在部将保护下快速往东北一隅撤去。
“霄云!”叶春头一个回到徐凌身侧,一手握住他的小臂,苦口劝道:“不可不应旗!否则必致大乱!”
凡士卒初入行伍,所学的头一等紧要科目便是“教旗”,顾名思义,便是学会辨别金鼓旗令之意。诚如《管子》所云,金鼓旗乃军中三官,位如主帅,威在各部将帅之上。令鼓号之,士卒不得有违,否则便以叛逆论处。
眼下金旗齐作,全军得令,若徐凌不许撤退,莫说远处士卒听不到这方号令,便是近处兵卒也会心思浮动,揣测上官有反叛之意,因此极易生变。
不消叶春劝阻,徐凌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是眼见着即将到口的鸭子就要飞走,他如何能甘心罢手收势。
眼下大局明朗,但除李勖一人则万事顺矣!
转瞬之间,徐凌心思已定,当即抽出手臂,怒喝道:“令官何在金鼓应旗!”
徐部令官早就傻了,得了这句话方才回神,急命令卒举堂旗与中军大旗相应。
叶春看着一面面单灯的青色小旗相继升起,向着北方麾动呼应,这才松了口气。却听徐凌话锋一转,道:“景阳,你率大部速速撤回,若教主问起,就说徐凌正在为他老人家取李勖的首级!”说话后转身就走,领着百十来个亲兵朝着李军撤退的方向疾速追去。
“霄云!”
叶春叫了一声,见他身影已入阵,恐其拳脚功夫不佳,万一在李勖手下吃亏便不妙,只得又将率部回师的任务交给舵主韩炳发,自己则提着长刀追了上去。
“李勖休走!”
叶春厉喝一声,同时一刀劈出,前头的“李勖”不躲不闪,回手便轻而易举地将他这一下格挡开去,高声笑道:“你、你这人好、好不晓事!区区一——千两黄金,买你褚爷爷的头还还不够,你还想买我们将、将军的简直是痴、痴心妄想!”
“你不是李勖!”
徐凌大惊失色,只见这头戴兜鏖、身披明光铠的汉子生了张络腮胡子紫黑脸膛,分明三十来岁年纪,哪里是当时上官云身后那个二十出头的猛卒模样!
细看之下,徐凌这才发觉,此人虽身量极为魁梧,个头却比李勖矮了几分,远处看不出来,近到跟前才知端倪。
“糟了!”电光火石之间,徐凌一下子醒悟过来,今夜来犯者绝非李部主力,李勖大概是早就猜到了他的意图,这才命人乔扮自己,将计就计。
既然意图不在粮草,他到底意欲何为
徐凌一时间头痛欲裂,一个模糊的猜测包裹在混沌的脑浆中,直搅得他头颅发烫,几欲爆裂。
“咚——咚——咚!”
“梆——梆——梆!”
“嗡——”
营中再度传来令音,锣鼓号角齐鸣,震撼天地直令人头晕目眩;回眸望去,红黄蓝白绿五色灯旗纷纷乱舞,其外黑色遮罩时隐时露,灯语变幻不定:一会儿教士卒挖壕掘土,一会儿教人就地歇息,一会儿下令盘膝打坐,一会儿又下令换岗轮勤。
——分明是乱打一气!
大营中惊叫四散的混乱之声隐隐自乱鸣的金鼓间隙里浮出,愈发清晰地传到这边,先前那个在脑中混乱盘桓的念头一下子变得清晰,徐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惦记着李勖一人的头颅,对方却意在取长生道全军!
亏他自作聪明,领出精兵设伏在外,临行又抽调各处守卫到粮草营前巡视,由此导致令旗营前人手不足;对方却一面派人入局缠斗,以少量兵力牵连住己方主力,一面趁着营垒空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其中,竟不知何时已牢牢控制了三军旗令。
旗为军眼,诸军进退视其所向;金鼓为耳,诸军闻声辨意,令行禁止。如今耳目沦入敌手,五识尽失,愈是人数众多的大军,愈会混乱不堪,最终不战而溃。
“唉!到底是我棋差一招,技不如人也!”
徐凌后知后觉,忍不住长叹一声,随后号令左右道:“勿要恋战,快随我回营保护教主!”
此刻并非自怨自艾之时,战事瞬息万变,置之死地尚能后生,更何况此刻还远未到那般程度。孙波虽庸碌忌刻,却极擅装神弄鬼,乃是全军上下最至关紧要的一杆大旗,只要这位教主还在,长生道军便不至覆亡。
第77章
纵然早有预料,大营中惨烈而混乱的景象依旧刺痛了徐凌的双目。
但见营房之间尸首相叠,灯火之下血肉横陈,自相践踏,以至于纷纷籍籍死于沟壑者,不知其几何人!
残肢断臂和盔甲兵戈迤逦一地,打翻的灯盏点燃了远近几只营帐,这边厢余烬仍热,那边厢又起新焰,一片火海烟洋之中,不消多看便可知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