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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方阵涌入狭窄的走蛟岭,犹如一块巨肉自动撕成条状喂入蛟龙口中。
俄而明月高升,照得半山腰处影影绰绰,一阵惊天动地的鼙鼓号角之音忽然迸出,震得涧中碎石纷落如雨。漫山遍野杀声一片,那蛟龙窄窄的龙口忽然便生出了锋利的牙齿,将排队而入的孙军咀嚼殆尽。
深夜之中看不清令旗,队形变换本就失序,又发生如此惊变,孙军顿时大乱,众多人马拥挤在狭窄的岭口,一时奔走呼号、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孙波亲眼目睹此状,知道中了李勖的计,又因不听徐凌之言而颜面大失,不由大为暴怒,当即猛喝了一声,一脚踹开令兵、夺过鼓槌,抡圆了膀子,亲自在后方为大军擂鼓助威。
长生道军无一不是身经百战,其余几个舵主很快便恢复镇定,命人点起火把,自己披上法衣,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摇铃做法高唱法诀:
“感彼神子,救我世人,血祭神灵,死亦长生。”
“感彼神子,救我世人,血祭神灵,死亦长生。”
……
渐渐地,随着有规律的鼓声和金器长一阵、短一阵地合奏,长生道军竟齐声唱诀,溃乱的队伍渐渐稳住阵脚,与守岭的李军战到一处。
双方激战至天明,孙军依旧无法攻入,孙波只得命人鸣金收兵,撤后五里开外,就地屯驻观望。
此刻终于天亮,孙波一面派人绕道岭西查探敌情,一面亲自带人寻了个视野开阔处遥望李军。然而李勖狡诈多端,早已抢先占据高处,并命部下于山头大张铜镜,日光照耀其上刺眼灼目,其排军布阵、营垒锅灶、人马多寡等均看不清楚,一时间竟无法察其虚实。
徐凌以手遮阳,换了个方位眯眼看去,待看清后不由大惊失色:但见李字帅旗前,众北府军围拥着一个高大的年轻将领,此人相貌甚伟,不正是昨夜那力挑数十人的劲卒
只恨他只闻其名却不曾与此人交手,否则昨夜如何能轻易放了他去!
便在此时,临海郡的守军又传来消息,报说岸边停靠的船只已被李军焚烧殆尽,所幸粮草还剩半数,加上临海郡就地补给大约还可当大半月之用
孙波又惊又怒,思量过后愈发想要速战速决,不愿自西线打旷日持久的攻城战,转而决意突破此岭。
这回徐凌倒是与他意见一致。
他借叶春之口道
“北府军一共才万人出头,荆州军号称五万顺流而下,其必定分出半数以上迎击何穆之,是以,李勖手中人马至多不过五千。除了北府军外,大晋州军俱都不堪一击,只要我们不分散兵力,快速突破会稽,以士族和宗室’拥兵自保,静观其变‘的一贯做派,他们必然不会及时发兵救援,届时再取三吴便如囊中取物。”
孙波嗯了声,“此言甚善”,抬眼看向徐凌,“从大处着眼,如此方为良将之道也。霄云素有急智,然于大端仍要略逊道始一筹。”
徐凌忍着气,依旧稽首施礼,恭敬道“教主教训的是李勖再怎么故弄玄虚,实力如何,只消过了今晚便知分晓。我愿请命出击,明日天亮之前,必为教主取此人项上头颅!”
……
半山腰处,李勖也在静静观察孙军。
上官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匪军营垒齐整地驻扎在山脚以南五里开外的缓坡上帐幕开合,人声喧哗,令旗炫目,尘土上扬……一时却是看不出什么来。
“将军诱敌至此,是因此地地势狭窄,对方虽数倍于我,却正因如此而难以施展开来,反倒是因拥挤而自乱阵脚。上官云看懂了这个,却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匪徒以为他们至多有五千人马,上官云却清楚,他们此次出征才带了不到一千人,余下两千皆留守在了京口。
如今敌众我寡,昨夜虽勉强抵挡住进攻,若敌军今夜再来,恐怕只靠地势难以为继!
李勖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你说得不错,孙军人马众多,便如一个巨人,我军相形之下不过侏儒。如今引巨人入窄岭,是借地势削其拳脚之力,若无后招,巨人擒杀侏儒不过早晚而已。”
上官云见他话语戛然而止,含笑望着自己,挠着脑袋想了半晌,最后只憋出一句话:“若能蒙住巨人的眼睛就好了!”
一时觉得自己说的是不经之谈,顿时脸色涨红。
不想李勖却并未露出责怪之意,继续循循善诱:“你说的对,不唯蒙其眼,更要塞其耳、乱其心!”
上官云琢磨着这话,脑中忽然想起了昨夜匪徒齐唱法诀的一幕,一时苦思冥想,总觉得有什么关节就要打通。
忽然,他眼睛一亮,拔步奔到一面大镜旁,手握着一杆令旗跑回来,兴奋道“将军,我知道了!”
李勖目露赞赏,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好观察它的眼睛、耳朵,今夜必令其五识尽失!”
第75章
当余霞带着最后一丝暖融消散在夜色之中,初冬的寒意便一点点在山林之间弥漫开来。
山上山下的营盘相继亮起灯火,林霭便在昏黄的映衬下呈现出静谧的雾蓝色,人的呼吸凝结成一条条白气随着道道炊烟在其中升浮游荡。
北府军和长生道徒的气息在夜幕降临前的片刻交织在一处,烟、雾、云、气填塞了走蛟岭上下的高差,放眼四野,人间万壑恍惚一平。
夜色弥深,灯火弥亮,烟雾很快沉降,高处的北府旗帜和山脚下的长生教营垒重又泾渭分明
山下,长生道营垒。
一座青色营帐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排列于中军大帐东南侧,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不断有人从中进出。凡是曾与李勖直接或间接交手过者,无论教中位分,均被召到帐中问话,要他们将交战的经过和细节详备言说。
营帐正中绣着玄赤二色香炉纹的门帘一次次掀开又落下,直到寒气卷着暮色一道灌入其中,帐内诸人这才发觉天色已晚,上首的绿袍堂主却浑然无觉,盯着面前大案仿佛已经入定。
大案上摆着一方简易的沙盘,徐凌跽坐于案前,随着来人的讲述不断在沙盘上模拟双方攻势,一双手虽久未执笔墨,依旧修长干净,多年行伍磨砺出的茧子藏在掌心和指腹,手背因沾染了几丝泥土而愈发显得青白分明
除了偶尔追问一两句外,徐凌一直凝神静气专注于手下的山川地势和队伍变幻,直到最后一人离开大帐依旧抿唇不语。
众人见他如此一时都不敢出言相扰,两两对视之间却都从彼此的面上看出一分惕然之色,思及昨夜一场恶斗,心下未免都有些惶惶之感。
叶春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不由看向徐凌,叹道“所谓兵行诡道李存之可谓是深谙此道啊!”
徐霄云虽有雄才,可对手李勖又岂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