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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一世一双人,不过是凑合着在一块度日罢了。”
话落自知失言,又不自然地一笑,“瞧我这人,一张口便是扫兴,阿嫂与阿兄新婚情笃,自是姻缘前定,与我们是不同的。”
说话之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谢女身后的婢子们纷纷涌向了杜鹃丛边,围着一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刁氏定睛一看,原来是谢家那貌若好女的小郎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被一众婢子团团围簇在其中,似乎是以其中一婢的后背为卷、以石青为笔,一边看着那早已凋零的杜鹃花丛,一边快速作画。
韶音歉然道:“冬郎无礼,还望见谅。”
刁氏却面露好奇之色,嘴上说着“无妨”,脚下已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去。
这等风雅笔墨之事正合她的向往。早就听闻王谢两族翰墨风流,个个都有一手挥毫立就的本事,她早就心向往之,今日既有缘得见,如何能够错过
韶音勾唇,静静地看着她凑上前去。
很快,待刁氏看清了谢候所画,果然猛地回过头来,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第37章
“阿嫂这是什么意思”
刁氏的愠色从苍白的面皮下浮将上来,一双红肿的疲眼惊疑不定地盯着韶音看,似乎也想从她的恬淡笑容里看出些什么隐藏的猫腻。
韶音笑着折下一茎独花兰,纤手破开其上垂吊的金黄色玲珑小果露出其中红艳艳的小核,摊在掌心里递给她看,“嗬!这花还会金屋藏娇呢,有趣!”
刁氏颜色几变,心中隐约猜测到她的用意,嘴上却强自镇定道:“快到饭时了,还请阿嫂移步花厅,早些入席吧。”
几个侍女抢先一步拦住她的去路,阿雀冷笑睥睨,傲然道:“赵夫人留步,我家女郎还有话要问你。”
刁氏惊怒交加,回眸冷冷盯着韶音,“我以礼待阿嫂,阿嫂却先窥视我府宅的地形,后又说些莫名其妙之语试探于我,如此行径,恐非宾客之道吧”
她方才看得分明,谢候所画哪里是什么杜鹃丛,而是整个赵府的布局图!
怪不得谢女今日兴师动众地带了这么多人上门打的原来是堪舆测绘的主意,却是不知她意欲何为,若只是为了那酒楼小妇便罢了,若是除此之外另有别的打算……刁氏思及赵勇和李勖之间的微妙,心里不由惴惴。
韶音居高临下,垂眸而视,将她眼角眉梢所挂思量尽收眼底,忽然轻笑一声缓语道:
“阿刁莫要紧张,你是个聪明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家后宅私藏之女乃是我家会稽别业的逃婢,我之所以不明向赵化吉讨要,所虑正是赵都督的颜面。前番接二连三之事,两家已有龃龉,实非京口之幸。李勖心存修好之意,我亦不愿再生事端,见你是个明理之人这才将话挑明于你。”
昨日卢镝一众大抵已经摸清,上官风并不在赵化吉府外几处宅子里,刁云和赵洪凯处也并没有藏匿此女的迹象,他们又盘问了醉香楼附近几个店家,只言片语汇在一处,所指果然是赵府。
或许上官云的直觉是对的,若他姐姐上官风尚在人世,那藏身之地十有八九便是此地的某间僻静厢房。
“此事既不损赵李两家的颜面,又对你我二人皆有利无害。如此两全其美之举,阿刁何乐而不为呢”
韶音趁热打铁,说话之间,谢候已携着那以衣衫为画布的侍女走了过来,手指着画上几处角落房屋道:
“若我猜得没错,我家的婢女便是被你们关在其中一间房里。这几处僻静少人既不容易被到府往来的宾客发觉,又不临街,即便叫嚷起来外面也很难听到。赵夫人我猜的对也不对”
刁氏的目光越过谢氏众人看向花园门口的几个护卫和仆从。
阿雀冷笑一声带着几个婢子逼上前几步,将她团团围在中间。
韶音勾唇睨着她“自然,阿刁若是不想,我也不难为你。此处毕竟是赵府,这么多披甲带刀的人守着,我再如何也不能胁迫于你。”
刁氏咬着牙,“阿嫂知道就好。”
“不过”,韶音话锋一转,语气蓦地透出一股子冷厉之气,“我谢韶音闯过太极殿、闹过公主府,还未将尔等这些蝼蚁之辈放在眼里!若你不从,我便直闯入隔壁赵勇匹夫的老窝去要人我谢氏的首饰、宝剑和奴仆,尔等鼠辈休想沾得一毫!”
她翻脸如翻书,眨眼间仿佛换了个人刁氏心神巨震,一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若是旁人如此,她定会以为是虚张声势,可谢女一贯骄横,性情更是迥异于常人说话行事似是什么都不顾忌一般。
她新婚第二日就敢当着婆母的面大骂荆姨母和赵阿萱,后又设计赵化吉,令他至今还下不来床……这些都是刁氏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谢女这会儿又威胁说要闹到赵勇跟前,只怕不是虚言。
为了区区一桩风月官司撕破脸面,万一误了大事岂不是罪过,届时赵化吉那没良心的东西也绝不会念着她的好,只会怪她不能顾全大局。
刁氏天人交战的当口,韶音面上已现出不耐之色,冷叱了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转身便向着园子的出口而去。
这回却是刁氏拦住了她的去路。
刁氏的神色再无先前的傲然自标,落在布局图上一间耳房处的手指微微发抖,“柴房临近东角门上夜人丑正换班。”
韶音嗤了一声眉眼凌厉地看着她笑,“你是赵化吉的正房夫人这些后宅琐事自然由你安排,我只管要人”
刁氏吃了一噎,余下只有唯唯,一行人迤逦前行,韶音被众婢簇拥其中,言笑晏晏,行止自若。
刁氏余光不住瞥她这才发觉谢女的艳色中本就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原来人的直觉果真是准的,第一面就觉不喜之人定有她的可憎之处。
赵化吉亦觉李勖可憎,他对这位表得很远的阿兄感觉颇复杂。
尊敬有之,因他确有过人的本事,感激有之,因他在战场上救过自己的性命,自然,因他那实在低微的出身和莫名其妙的鸿运,嫉妒和不甘亦有之。
自打见了谢女这份复杂的观感里又掺杂入了一丝不可为外人道也的歆羡之情。
本来这份阴暗心思深藏在崎岖肚肠中不露也就罢了,偏偏出了醉香楼里那档子事,赵化吉再见李勖难免有些尴尬。
李勖这日却一反常态,颇有些关起门来说男人话的善解人意,只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阿獠宽心。”
赵化吉红着脸就坡下驴,嘻笑了两声道:“阿嫂美甚,表兄艳福不浅。”
正午明晃晃的日光透过漏花窗射入室内,李勖背光而坐,剑眉星目略显森然。
军中汉子凑在一处嘴上没个顾忌,什么荤的黄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