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于晓丽说的,先不说其他,坐下吃饭,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从中午到下午,饭菜却依旧热腾腾,一条清蒸鲈鱼,一份百叶结烧肉,丝瓜炒毛豆,鱼香茄子,还有一大碗韭菜鸡蛋汤。
只是那条鲈鱼,身上一条长长的刀口从头顶砍到了尾巴,不知道什么原因。
卢薇局促不安的坐在桌前,于晓丽将一大块红烧肉放在她碗里。
“小卢你尝尝,平时就小达吃我做的菜,做得啥都夸,你帮忙批评两句。”
卢薇赶紧点头:“好吃好吃,于老师做得真好吃。”
翟达干咳一声:“你要不筷子先拿起来?”
剧本都给你了还演不好?
卢薇头都快埋进碗里了:“奥...利...给...”
好在于晓丽的热情,能融化所有尴尬,餐桌上从不让话落在地上,也绝不让卢薇的嘴闲着,东西一样样往碗里垒。
翟达就正常多了,自顾自的吃着饭。
卢薇吃着许久没尝过的家常菜,两腮发酸,直达眼眶,好在她眼眶一直是红的,也就不那么显眼。
吃了大半,于晓丽才说道:“小卢,你的情况我大概听小达讲了,我刚才问了一下厂里的人,那边宿舍已经没有空位了。”
卢薇抬起头,筷子放回了碗边,手放在了膝盖上。
“你知道中专毕业前几个月就送来实习了,下周就来第一批,会议室都清空了两个准备打地铺。”
卢薇赶紧道:“于老师,我也可以打地铺,我东西很少。”
于晓丽责怪的瞪了她一眼:“打地铺的都是男学生,你怎么打地铺?”
“那...我可以先在车间对付一下...”
翟达一句话没帮腔,继续清理盘子里的鲈鱼。
你别说,被砍一刀后,更入味儿了。
于晓丽图穷匕见:“你听我说,你们回来的路上,我就把小达隔壁那间储藏室收拾了一下,你就先住我家,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缓过劲儿了再搬走不迟。”
翟达回过味儿来了,坐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任何杂物。
“你储藏室的东西放哪里去了?”
“放你房间了。”
翟达瞪了瞪眼睛,你怎么放得下那么多东西的?
立刻起身就要去看,却被于晓丽一把拉住:“别去了,看了心烦。”
翟达:?
他料想过于女士会开这个口,让卢薇住进家里,但没想到已经开始打扫房间了。
就回来路上那一会儿,她甚至还有时间做了顿饭...
果然,中年妇女都是数值怪...
卢薇垂着脑袋,声音细糯:“于老师...真不用...”
即便翟达已经打了预防针,即便于晓丽热情又温暖,但做出这种决定依旧不容易。
接受别人的帮助,比自己咬牙硬撑更难。
有时候,拒绝善意,只是落水者的条件反射。
卢薇看向翟达,试图得到一点帮助,或者听到翟达劝说她同意,甚至哪怕劝她不要留下也好。
但翟达什么反应都没有,单手撑着脑袋,专心打扫剩菜。
有些事儿,得卢薇自己决定。
短暂的沉默被拉长,最终,卢薇鼓起勇气说道:“那..谢谢于老师,那我就打扰几天,我可以付房租和伙食费...”
于晓丽期待的表情一秒开朗:“都是小事儿,什么钱不钱的,咱们厂那个马大姐,年轻的时候天天和她老公吵架,也三天两头来我这睡觉,也没见给钱,这屋子又不是厂里设备,多住个人还能磨损咋的。”
翟达点点头,马翠莲阿姨他有印象,那时他小学来着,对方经常拎包入住,和于晓丽哭诉一晚上,最长的一次住了一个星期。
说实话,找于女士说这些事儿,有些不厚道。
后来就不来了。
人老伴中风走了,从此鲜花赠自己,纵马任自由,广场舞跳到凌晨两点也没人管了。
既然已经讨论出了结果,于晓丽就风风火火的开始安排了。
碗最终还是翟达洗的,卢薇想代劳,却被于晓丽拉走,两人要去再收拾一下那个储藏间,擦擦洗洗的活很多。
而储物间的东西最终没有堆在翟达屋里,而是放在了阳台,那里原本还能走动走动,这下彻底封死了。
等忙完之后,已经是十点多了,于晓丽照顾客人,让卢薇先洗澡。
卢薇几乎是懵的状态下,被推着走进了陌生的洗手间,手上拎着自己的洗漱用品。
对着镜子开始发呆。
接下来做什么...脱衣服?
洗手池上摆着两个牙缸,一个绿的一个粉的,应该是翟达和于老师的。
很好辨认,但不是因为颜色,而是绿的那个里面的牙刷,和杂草一样炸开了。
卢薇从塑料袋里,拿出自己的...橙色塑料杯,要更小,更简陋。
像是那种廉价餐厅里的廉价啤酒杯,甚至可能本来就是。
最后小心翼翼的,和另外两个并排放在一起。
但很快,卢薇触电般收回了牙杯,仿佛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暗自决定以后自己的东西就收在储藏间里,哪怕装在塑料袋里也好,绝不放出来。
她不想让打扰别人的生活...虽然已经打扰了,但能少一点是一点。
卢薇茫然无措,但又担忧占用洗手间太久,于是还是强迫自己克服奇怪的陌生感,先脱衣服。
刚刚褪下上衣,洗手间门被敲响,卢薇吓得赶紧往回穿:“我马上出来。”
门外,于晓丽温声说道:“不是催你,给你找了一条浴巾,另外吹风机在洗手池下面的抽屉里,和你说一下。”
忐忑的洗完澡,卢薇头发都没敢完全吹干,就急忙出来,于晓丽似乎在自己房间拍脸,而翟达的房门紧闭。
卢薇带着半湿的头发,做贼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里并非专门设计成的储藏间,翟达家是没公摊的六十多平,比商品房的八十平也不差多少,说成是次卧也成,毕竟还有一扇窗户。
只是十几年都只有母子二人,这间小屋渐渐变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
长方形的空间,摆了一张弹簧折叠床,占去了一小半位置,于晓丽说回头问问谁家有不要的单人床,卢薇自然是反对的,但反对无效。
侧面是一排组合柜,被清理出来半边给卢薇放东西,而她的行李箱则摊开在角落。
弹簧床上已经铺好了被褥,都是翟达家的,甚至还有一条枕巾,绣着复古的鸳鸯图案。
卢薇发呆了一会儿,没有事情可做,于是选择安安静静的躺着,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她就这么躺在吱吱作响的折叠床上,平平展展的。
月光透过窄窗,照在卢薇纤细的青白色双腿上,即便只是普通的中裤,在她的双腿衬托下也有些空洞,如同两个大喇叭。
门外偶尔传来走动声,似乎是于晓丽和翟达先后去洗了澡,每次有人经过她就格外僵硬。
脑子里反复回忆,自己有没有在洗手间留下什么东西,有没有把哪里弄脏。
就这么一直躺了两个小时,凌晨一点也没睡着。
直到一个声音清晰的响起。
“睡不着?”
卢薇一秒清醒,震惊的看着身旁的墙壁。
“翟...翟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