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
听了几句俩人的谈话，李大国推门而入，董树生和李双喜全都愁眉不展的摆着一副苦瓜相。
看到李大国来了，董树生像是找到了知心大姨夫一般，对着他滔滔不绝的倒起苦水。
原来，米占军走后第二天，董树生就被叫到了县里开会，会议主题是水泥厂维修车间的承包改制。
其结论是，维修车间可独立出来成立机械厂，人员编制暂定五十人，其中正式编制五人，其余全为副业工。
机械厂成立后，性质仍属国有，但其经营权由李双喜承包，承包期五年。
水泥厂现有的设备安装、维修保养、生产线扩建全由新成立的机械厂负责，机械厂也可自行承接机械加工、制造等相关业务。
新厂第一年的人员工资仍由水泥厂承担，但设备购置、生产线的建设，由双方协商，共同筹集资金。
自新生产线投产，产量达到现有产量（2万吨）的三倍（6万吨）之日起，水泥厂需持续向机械厂提供增加产量部分的10%，或等价资金，作为机械厂技术研发和设备维护的费用。
董树生拿着县里刚发给他的红头文件，一字一句的给李大国解释，李大国听后瞬间就炸锅了，何止县里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屎盆子全丢给了他和董树生。
“我得给米占军打个电话。”
李大国斗鸡般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最终还是没忍住拿起电话给米占军拨了过去。
“米占军，那机械厂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要持续投入四五十万吗，怎么改两三万了？”
李大国心里憋着气，连称呼都改了，直接质问米占军。
“大国，县里也有县里的难处啊，好多地方等着用钱呢，咱县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米占军好像是意料到李大国会给他打这个电话一样，台词背的熟熟地，都快赶上影帝了。
“那生产线怎么办，你让我给你纸糊一个出来吗？”
李大国直接打断了他的官话，毫不给面子的反问。
“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和老董都是大能，总会有办法的。”
“有办法也不能无中生有。”
“咋就无中生有了，车间里的设备、厂房不是钱啊，工人们不是钱啊，也就是大国你我才舍得让你们承包，要是换做别人……”
“换做别人都没人接你这个烂摊子，铁公鸡，一毛不拔。”
李大国发泄完，咣当挂了电话，接着又指着电话喷了米占军五六分钟，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大国，怎么跟米县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旁边的李双喜和董树生看到李大国对着米占军发飙都惊呆了，在他们看来，县太爷就是天大的官，李大国这种行为简直有点大逆不道。
“怎么说话，用嘴说啊，我没去当面骂他已经够给他面子了，有他这么坑人的吗……”
李大国说着发泄的话，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董树生拿起电话听了一下，接着又按下了免提：“大国，找你的。”
“喂，我是李大国。”
“大国啊，我，徐远山，听说你和老米干仗了啊，老米怕你想不开，让我开导开导你。”
“你说有他那样抠门的吗，既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
听完徐远山的开解，李大国气消了三分，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到。
“你也多体谅体谅他，他有自己的苦衷，上面新下的指示，你们柏岭县今年财收要保证10%的增长，那可是整整五十万啊。”
“五十万怎么了，小气的跟个娘们儿似的，你告诉他，我们一条生产线就包他五十万的增收。”
李大国也是顺毛驴，徐远山三言五语就让他平复了下来，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给米占军解决五十万的增收。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转告他了。”
“你们长山县怎么样，压力大不大？”李大国又信口关心了下徐远山。
“托你小子福，咱一个新厂，已经把五年的任务都完成了。”
电话那边传来徐远山得意的笑声。
“那你可得请我吃顿大的。”
“请客算什么，梁主任那两万块已经兑现了，抽空我派人给你送过去，够意思吧。”
李大国推脱说给一万就可以，但是徐远山死活不同意，两人互相推让几句，李大国这才挂断电话。
“大国，这人是谁啊？”
挂了电话，李大国才发现李双喜和董树生直勾勾盯着自己。
敢冲县一把发飙的人实在太少见了。
吵完架，县一把还得托人来安慰的，那肯定也不是常人。
他们也听出来了，徐远山的身份也非同寻常。
“隔壁长山县的徐县。”李大国不耐烦的解释了一句。
“徐县说要给咱两万块？”
董树生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打起了李大国技术转让费的主意。
“那是给南山村的钱，和机械厂没任何关系。”李大国直接拒绝了他的心思。
四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要是按照等价换算，至少抵得过后世的五千万了。
别说是李大国没这样一笔巨款，即便是他有，也不会填到这个巨坑里来。
公是公，私是私，一码归一码是他一向的做事风格。
既然米占军那里啃不动，他就只能转做董树生的工作了。
思索片刻，李大国有了主意。
既然县里不肯拨款，厂里又没有多余的资金投入，那可以着手制造出料口、粉碎机两套设备，有了这两套设备，至少可以释放三十名推车的和抡大锤的体力工，将这三十名体力工重新分配到后半段的生产线，照样可以实现增产的效果。
产量增加了，那么多出来的收入就可以用于后续的设备购置，其效果也等同于由水泥厂投入了设备款。
李大国想了一下，又补充说，柴油机已经制造出来了，可以改造两台推土机，优先提供给水泥厂，这样原料运送环节，还可以至少释放出十名装卸工。
董树生也认为这个办法可行，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只要不动他的老本儿，影响他完成县里安排的任务，多出来的钱爱怎么用怎么用。
“这么做咱的机械厂是不是就不缺钱了。”
李双喜没什么经营思路，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了儿子这里。
“爹，机械厂本身才是问题最大的。”
刚才，他随便在车间里走了一圈，便发现人员、流程、工作安排、设备全是问题，确切的说，李双喜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经营者。
他顺口问了一下那些新工人的事儿，其中居然有几名目不识丁的，维修工种在如今的年代可是个技术活啊，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能胜任。
李双喜解释说，维修车间的活儿比装卸、运输、破碎、包装等工种轻松很多，工友们一听要成立机械厂，好多都找李双喜说好话想转岗过来。
李双喜两口子全都是老好人，平时和工友关系处得也不错，自然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这也导致了新招过来的二十多人，没一个合格的。
听完他的叙述，李大国都有点哭笑不得，董树生也是无奈的摇头叹息，敢情李双喜这是拿着李大国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械厂送人情来了。
这样的负责人也就是因为他是李大国的爹，换做别人，早就该开了。
李大国也没啥办法，父亲是终身制的，他也没得可选。
“老董，那五十名工人的档案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这有什么不能的。”
董树生去隔壁人事科吩咐了两句，片刻之后五十份档案便摆在了李大国面前。
这五十人，高中学历三人，初中学历十人，晚小毕业三十人，有七人的学历一栏里居然填的是无，这几人估计是压根没上过学的，档案的字体都是一样的，应该是人事代填写的。
三名高中毕业的，全都是和李双喜一同进厂的，属于维修车间的核心骨干，李大国将其单独挑了出来。
剩下的，他认识的老员工二十人，家是上五村的八人，初中学历能力不确定的三人，晚小毕业的八人，没上过学的七人。
他将档案分好组，接着向李双喜、董树生叮嘱。
老员工的岗位保持不变，上五村的八人调至南山村的选矿厂，晚小毕业和没上过学的全都退回厂里另行安排，三名初中毕业的新人可以先试岗，合格后留下，不合格也退回厂里。
另外就是那三名骨干，可以分别担任安装、维修、制造三个车间的主任，各带一组人干活。
见李大国连人都不用看，就将一个厂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董树生再次报以欣赏的眼神，如果建厂之时，他能有这么个得力干将，也不至于三年不到就熬白了头发。
至于被刷下来的那十五个人，他也乐意照单全收，做那个接盘侠，水泥厂最不缺的就是体力工种，来者不拒。
“那空出来的十五个名额怎么办？”不能将昔日的工友全部接纳，李双喜此刻满是内疚，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在化肥厂和磷肥厂门口发传单招啊，多出点工资，还怕没人来。”
挖墙脚的事情，在后世屡见不鲜，但是在如今的年代，还没类似的骚操作，听了李大国的策略，董树生不禁后背发凉。
还好李大国是自己这一拨的，要是他是化肥厂的人，没准自己的老底儿都能让他挖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