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喜欢看热闹，哪怕是杀头猪，都能围上一百多号人。
不知不觉，选矿厂的外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他们有的是觉得炼铁稀罕，有的是想看看败家子如何败家，还有的就是单纯图个热闹。
人群的不远处还停了辆吉普，车上三人也在悄悄议论着李大国。
“这个李大国居然不务正业。”
徐远山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的一万块都丢出来十多天了，原本想李大国早该折腾个大概出来了，不曾想，他还没进村，首先看见的便是这家伙在带着一群人胡闹。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搞早些年大炼钢的那一套。
“小徐啊，不要动怒，遇事多观察，这个年轻人可了不得。”
徐远山旁边坐着一位中年人，只是看了几眼，他便发现了其中的门道不简单，看似是一群人在胡乱的用土法炼铁，但那个年轻人却安排的井然有序。
首先，那些原料的堆放就很有学问，焦炭堆在哪儿，铁粉怎么上着方便，残渣出出来怎么存放全都是经过设计的。
其次是人员配合，这群工人的默契程度非常之高，什么时候进焦炭，什么时候鼓风，什么时候上铁粉，全都是严丝合缝、恰到好处，仿佛已经磨合了很久。
再次是，那些模具制作的非常专业，从刚浇筑出零件看，年轻人在机械方面的造诣很深。
中年人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说到：“你们再看看那些百姓，小家伙显然已经预料到会有人围观，早早的就在外围拦上了绳子，还派了专人维持秩序。”
小处见大，听完中年人的分析，旁边的徐远山以及副驾驶的米占军也是暗暗佩服，还好这个李大国没给自己丢人。
“我去把李大国喊过来。”
米占军说完，推开车门向着李大国的方向走去。
“大国，这个是柴油机的气缸吧！”
“嗯，米县来了。”
李大国正在俯身检查新铸造的零件成色，听到声音，起身一看，原来是县一把米占军，他很自然的和老米打了个招呼，情不自禁的冲其身后望了望，发现没有那道靓丽的身影，不由得稍有遗憾。
“咳！”米占军干咳了一声，他也知道李大国是在想谁，“远山还在车上等着呢，怎么，就准备在这儿招待我们啊。”
“米县说笑了。”李大国做了个请的手势，回头冲着杜俊彦交代了几句，带着米占军几人前往家中。
他家在南山村属于殷实的家庭，但是相对米占军的两上两下的小楼还是简陋了许多，而且也不分什么客厅卧室。
几人进到屋内，中年人和米占军坐在高桌旁，徐远山和李大国就得坐在火炕上。
“寒舍简陋了点，各位领导别介意。”
李大国不好意思的客套了一句，转而他又询问几人的来意。
原来，上次分开后第二天，徐远山便通过电话联系了几个研究所询问无刷电机的事情，不曾想，有个兄长的研究所正好就在攻克一个重要项目，而其中最大的难题就是马达降噪以及效率提升。
得知了无刷电机的消息，那位长辈当天就乘专机赶了过来，看过图纸之后更是连声叫好，当即便成立了专门的公关小组，研制无刷电机的样机。
可惜十多天过去了，样机造了好几版，却没有一款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他们这才想到了要找李大国这个最初的设计者来帮忙。
“原来是催更来了。”李大国嘟囔了一句，接着便询问有没有带样机过来。
徐远山用眼神请示了一下端坐在上位的中年人，中年人思索了一下，沉稳的说到：“样机是带了，不过这之前，我们希望大国你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保密协议？”
李大国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程度，他第一眼看到这个中年人便觉得他面熟，这会儿听了他的声音，终于对上了号。
这人是后世自己的师兄梁正泽，别看他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但实际上，只是早毕业了三年，这家伙应该是某科研单位的主任。
当初就是受了梁正泽的PUA，李大国才报名参与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保密项目，被拉到某个不知名的小岛关了三年。
如今，再活一次，肯定不能再受这货忽悠了。
“协议可以签，但我有几个要求。”李大国手里有叫价的资本，当然不能一味的自我奉献。
“什么要求？”梁正泽略感意外，他没想到李大国这个年轻人鬼精鬼精的。
“一、不能限制自由，尤其不能让我离开南山村。”
李大国真担心这个油盐不进的师兄脑子一热，一纸调令又将自己发配到海岛，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你放心，任何时候，我们都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此刻的梁正泽远没有意识到李大国的重要性，痛快答应了他的第一个要求，当然日后他对这个草率的决定后悔透了，不过这是后话。
“二、我需要将无刷电机应用到水坝的发电装置，你们不能阻挠。”
李大国设计无刷电机的初衷还是要发电，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心血自己不能使用的情况发生。
梁正泽思考片刻，再次同意了李大国的要求，只是应用到一座半封闭的水电站，应该不会有泄密的风险。
“三、技术转让费我要两万块。”
他不想白白拿徐远山的好处，如果能要到一笔转让费，不光能把之前那一万块还上，还能多出一万块修建水电站。
没办法，此刻的李大国他穷啊。
“大国，之前不是刚给了你一万吗？”旁边的徐远山有点着急，如今的年代，谈钱是可耻的，无私的奉献才是光荣的。他也是在为李大国考虑，在领导面前落个贪财的名声，会影响大好前途的。
“好，好，两万就两万。”
梁正泽不光没拒绝，反而笑着同意了。
对于他来说，两万块不多，这可是卡脖子的技术，如果再搞不出来就得从国外引进，这个年代，要想在外面拿到点高精尖的东西，不下血本肯定是不行的，两万块太便宜了。
谈成了条件，李大国痛快的表示可以签协议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保密协议居然足足有二十厘米厚，而且上面甲方一栏里，国F的红章格外醒目。
“这……”
“嘘……”
李大国震惊的指了指上面的单位，梁正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连旁边的米占军和徐远山也不能告知。
李大国懵懂的在乙方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在后世，直到两千年之后，他才有机会接触到这种级别的单位，足足比之前早了二十年。
“协议也签了，下面可以开始干活吧。”
梁正泽俯身从皮箱中拿出一款无刷电机的半成品，李大国仔细查看了一下，准备接上电试试效果，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居然停电了。
这年头，电网还没稳定，停电是家常便饭，赶上个别的时候，连续停个十天八天都算正常。
李大国无奈的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边上的梁正泽不干了，只见他掏出个红本本出来，冲着外面的司机喊到：“去变电站传我命令，一小时内，南山村通不了电，那个站长就地免职。”
司机接了小红本一溜烟似的跑了，李大国则是尴尬的吐了吐舌头，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上面对无刷电机的重视程度，早知道应该提前加个班，先把样机搞出来就好了。
“其实不通电也能大致看出这款样机的问题。”
李大国为几人解释了一下，这款样机的位置感应模块设计的不对。
无刷电机的定子因为有三组线圈，所以在转子高速旋转的时候需要判断磁铁的位置，并且根据位置调整电流方向。
位置感应不准确，电流方向就会有问题，转不起来是必然的。
“你的图纸上也没设计位置感应装置啊？”
梁正泽也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拿出李大国的设计草图对照起来。
“额……我以为这个装置很简单，就省略了。”李大国尴尬的指着图上一处标记为“HR”的方框解释到。
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年代还没有大规模集成电路，所以，位置感应器这种器件根本就不存在。
还好梁正泽没深究“HR”是什么，要不真就说不清了。
没有集成模块，只好用半导体元器件代替。李大国找来一张草纸，一通勾勾画画，设计了一套“霍尔位置感应器”的电路图，接着又在之前采购的元器件中挑了几十个出来。
“你是要现场制作这个装置？”梁正泽看出了李大国的意图，震惊的问到。
眼前这个样机，别看不怎么精致，那可是他们小半个研究所，几十号精英十多天的劳动成果，眼前的年轻人居然要现场改进，简直是不可思议。
“是啊，加上这个装置，电机应该就成了。”
李大国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句，他还差一个信号放大器件，一时不知道从哪儿寻找，思索良久想到有台坏收音机里应该有，于是又翻箱倒柜的将废旧收音机找了出来。
这个时候恰巧来电了，李大国一刻也没停留，将所有的元器件一通焊接，也就是多半个小时的工夫，位置感应装置便组装完成。
他小心的将装置焊接在样机的两个引脚，接通了电源，果不其然的，无刷电机开始了正常运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