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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尊如今既然这么对秦公子,想来公子已经知道了许多,令尊之前并不想让您知道的事情。”
章柘慢慢走到秦铄的旁边,亮出一个牌子。
是陛下的令牌。
“陛下让在下今晚来此,和秦公子见面,是想问公子一句:大厦将倾,公子可敢力挽狂澜,救下自己的亲人和家族?”
“……”秦铄心中惊涛骇浪,几乎滔天。
他下意识地想说,我听不懂大人的话,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可是,想到千旈宴会那一日,陛下澄明的眼睛,还有之后在宫中,见他;雷厉风行地处置朝事的模样,这话秦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陛下都已经能让章柘来到这里,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更不容小觑。
他的目光忽而落到了案上那食盒上面。
继续陷在这里,也只是被爹围困此处,违背本心,看着他一错再错,却无能为力。
他需要一个变局,改变现状,也改变秦家。
比起萧党这些以权谋私的小人,皇帝陛下不仅是正统,还仁和清明。
“微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虚弱的秦铄跪了下来,对着皇城所在的方向一拜,“臣只求陛下能留得微臣家人一条性命。”
章柘打量着他的表情,心中一块大石头坠了地。
几日之后的大朝会上。
禁军校尉虞成蹊,联合安昌侯并大理寺少卿,就千旈宴会上,四公子林知樾一案,将丹州司马并负责少府监的主监,与谋逆而死的顺阳王余党牵连,图谋不轨,离间君臣。
大理寺又将捉拿归案的犯人口供,丹州之地的人证物证,以及之前禁军捉拿的扬威镖局之人所作所为一一明说。
“天子脚下,这些人却浑水摸鱼,隐藏在百姓之中,防不胜防,甚至还掳走了兴庆宫的医官,试图染指陛下的病案。如此贼人,一日不斩草除根,只怕我大梁的朝纲就一日不稳!”
“虞校尉,那镖局的人,和林四公子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陛下让你查案,你怎么把这毫不相关的事情,也牵扯进来!”
“毫不相关?朱大人以为毫不相关,实际上这桩桩件件,无一不是冲着陛下和公主而来。”虞成蹊向着温礼晏一拱手,让人又带上了千旈宴上捉拿的几个下人。
经过严刑拷打,追踪溯源,这些人和扬威镖局的人,都有牵连。
朝臣们面面相觑,眼中都带了惊疑之色。
尤其是熟悉内里的人,已经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
饶青之案后,此人为了保命,背叛了丞相,暴露了扬威镖局和萧家的关系。
如今虞成蹊在大殿之上,旧事重提,明面上是要皇帝对顺阳王余党,赶尽杀绝。实际上明明是冲着萧相来的!
一轮争锋相对的口角之战,就这么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无休无止起来。
帝党的人有备而来,来势汹汹,萧党众人也是不甘示弱。
你怀疑什么,总之不认,总之先表明忠心,哭个昏天黑地,总之搅和得越乱越好。
萧君酌听着耳边喋喋不休,忽而抬起头来,淡漠的目光越过高高的金阶,落到了身子笔挺的小皇帝身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两方吵得大殿的顶都快被掀起来了。
一方质疑“还请诸位大人解释清楚,为何顺阳王余孽会为尔等效力”,一方辩驳大喊“你们是党同伐异,一个案子没有查清楚就来胡乱攀咬,诬陷重臣”云云。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忽而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声音洪亮,打断了大人们不体面的互相攻讦。
“臣,御史台谏议大夫,陈琏,有本启奏!”
这位御史台的名嘴,出身谏臣名家。
他祖上的陈标陈大人,就是历经绍永、正熙、景恒三朝,怼了三代皇帝的大梁第一谏臣,连史官们记下的陈家历代硬着脖子不怕死的事情,简直数不胜数。
听说正是因为他祖父那一代,说得太难听,惹恼了先帝,所以把人的乌纱帽给革了,还眼不见心不烦地把人一家子都赶出京城,直到陈琏自己争气,又卷土而来,他们这永昭一代的朝臣,才能又有机会见识见识陈家一族的“铁嘴之利”。
因而,众人一听到了陈琏的声音,都打了个激灵。
“陈卿家,你要奏什么?”
“臣要状告户部尚书秦采堂,任职期间户部账本不明,以权谋私!”陈琏指着六部中枢的方向,一石激起千层浪,“而这桩桩件件,又和刚刚虞校尉所说的顺阳王之事,有所牵连!”
“永昭三年三月,朝廷拨给东陵加固永定提的银子,账面拨出去五十万两白银,到了丹州库里却只有四十二万两,其中八万两白银,不翼而飞。次年,丹州刺史上书,为了抵御夏汛,继续加固,户部又拨了十万两下去。臣带人追查过去,却发现次年第二次加固偷工减料严重,雇佣工人都耗费也和报上去的相差甚远……如此种种,前后加起来足足有近十二万两银子,都成了空账……”
……
“永昭五年十一月,太后寿辰,重新修缮延寿宫,户部和将作监最后所呈的公文,其中包括南海明珠、白玉观音……等物,真实数目和入库也有所出入……”
有秦家的姻亲试图打断陈琏,却被他一句话骂回去:
“我等谏臣还没说完,陛下尚且没有问,你插什么嘴!是想耽误陛下听清楚,还是故意捣鬼!说起来李大人自己在后院里宠妾灭妻,气得老母病倒的事情,本大夫还没说呢,你倒是先来置喙了,不然一会儿在下再详细说说?”
吓得那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多话了。
这些御史台的碎嘴子们,莫非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安上了一双眼睛不成吗?怎么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们的手眼,连后院里那点狗屁倒灶都不放过!
陈琏几句话收拾完了插嘴的,继续有条不紊地按照时间顺序,把这几年户部的问题一一道来。
秦采堂听到第二段的时候,额角就已经冒出了冷汗。
但是他望向了萧君酌,却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并没有惊慌失措。
“……永昭六年初,北定军军饷被人以次充好,差点延误军情,以致雍州了,连厥关一战,损失惨重。秦采堂,若不是宣平侯借来了周围几州的补给,雍州一旦失守,你就是千古罪人!”
陈琏慷慨激昂地说完,连气都没喘,将厚厚的一摞公文呈了上去。
“陈大人言之凿凿,却有什么证据说是微臣所为!”秦采堂对着温礼晏一拱手,“陛下在上,当日北定军一案,乃是部下行事不谨所致,至于太后寿辰,又有诸多下臣,想要敬贺太后,表以敬慕,微臣怎敢动用国库?陈大人这是在污蔑微臣!”
秦采堂在心中不断道:稳住,稳住,真正的账本,陈琏是不可能拿到手的。没有实证,只是模棱两可,谁也不能给正二品的六部尚书定罪。
而且,还有丞相……
他希冀地望向了萧君酌。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萧相不可能不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