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自知此次难逃一劫,而她所谓的成全,就是为了保全她最后的脸面。
她自生下来就是受万民敬仰的嫡长公主,风光尊荣了一辈子,她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到最后临了,还要被套上枷锁,五花大绑的被押去大理寺受审的。
要死,她也要体面的死去……
而她也知道,要想让李翊答应她,还是得靠陆晚。
果然,听到她的话,李翊眸光微沉,不觉迟疑起来。
他自是听懂了大长公主话里的意思,他本不想这么便宜她,但想到陆晚,他终是点头答应了她。
“但孤还有一个条件。”他冷冷道。
见他同意了,大长公主绷紧的胸口骤然一松,连忙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李翊敛眸冷声道:“若是论你之罪,整个镇国公府都要被你牵连至死,可我在阿晚的情面上,饶过其他人。”
“但是,单凭你一人,就想抵消阿晚受过的苦,却是不够的。”
仲夏的天气里,屋内已有些闷热,但李翊的语气却像裹了一层寒霜,将屋子里都冻住了。
大长公主刚刚松下一口气,听到他的话,又惊惶住了。
“殿下是何意?”
李翊掀眸凉凉向她,一字一句冷声道:“十几年前,孤在常华寺下被毒蛇咬伤,是阿晚救了我,当时我向她许诺,会保护好她和她阿娘。”
“可阿晚的阿娘被人活活烧死,她也被你们欺负凌辱——谁欺负的她,谁烧死的她阿娘,你比我清楚。”
大长公主眸光一震,瞬间明白过来。
“殿下……殿下是要处置国公爷与叶氏?”
李翊神情冷酷:“我知道阿晚顾念着与承裕佑宁的情谊,不打算再找叶氏寻仇,但叶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若不是顾念着陆晚,李翊会直接将叶氏赐死。
“而陆国公已罪有应得,孤倒可以不再计较。”
李翊想,当初阿晞给陆继中下毒,就是想让他像个活死人一样痛苦煎熬着,这样却是比直接杀了他,更加折磨他。
闻言,大长公主神情一震,尔后拄着虎头杖无力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多谢殿下开恩……”
她自是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情,若是按罪论处,不止镇国公府要覆灭,整个陆氏都要被诛九族。
李翊只是追究她和儿子儿媳的罪责,已是法外开恩。
“殿下放心,我会让叶氏回陆氏祖宅扫一辈子的坟园,一辈子都不许离开……”
李翊听后,不再置言,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冷声道:“我不想令阿晚难做,叶氏的事,不要牵扯到她身上。”
李翊知道,如果让陆承裕他们以为是陆晚在报复叶氏,势必会影响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大长公主明白他的意思,而她更得明白,以李翊对陆晚的重,中宫皇后已是非她莫属。
所以她也不想到陆承裕与陆晚出现嫌隙——只有陆晚护着陆承裕与镇国公府,镇国公府才能重续荣华!
如此,她连忙道:“殿下放心,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阿晚毫无关系……”
李翊走后,金嬷嬷从外面进来,到大长公主跪在地上,连忙心痛的扶她起身,嘴里却欢喜道:“公主,太子殿下将大理寺的人都带走了,公主没事了……”
大长公主搀扶着她的手,吃力的站起身子,尔后回到暖榻上躺下,直言累了想歇息了,让金嬷嬷下去……
天渐渐暗下来,等金嬷嬷进屋去点灯时,却到大长公主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
她进去时,她刚刚写完,放下毛。
“金枝,陪我去阿中吧。”
大长公主站起身,拖着步子朝着陆继中的院子行去。
金嬷嬷着她的神情,隐隐察觉出不对劲来。
等到了陆继中的屋子里,见大长公主摒退叶氏她们,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粉末倒在陆继中服用的药膳里,金嬷嬷大惊失色。
“公主,你要做什么?”
大长公主一语不发,执勺将药膳喂进陆继中的嘴里。
“公主,不可以……”金嬷嬷扑上来想阻拦,却被大长公主一个眼神给制住了。
大长公主回头,继续给陆继中喂药。
“阿中啊,这包毒药,母亲已为你准备许久了……”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我担心我走后,她们不会尽心照顾你,到时你可能连口水都喝不上,何其可怜……”
“所以与其让你受苦受辱,不如母亲送你一程,你不要怪我啊……”
像小时候喂襁褓中的儿子一样,大长公主轻声细语的同陆继中说着话。
陆继中虽然口已不能言,但脑子还是清醒的,顿时拼命挣扎起来,不仅将嘴里的药膳吐出来,还咬紧牙关不肯再吃母亲喂过来的东西。
见此,大长公主对躲在旁边哭的金嬷嬷命令道:“过来帮忙,撬开他的嘴。”
“公主……”
“快点!”
大长公主声音凄厉,面容也扭曲起来的——她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金嬷嬷全身一颤,只得上前帮着她一起,用筷子撬开陆继中的嘴,将那碗下了毒药的药膳喂进他的嘴里。
陆继中被迫张嘴后,他惊恐的叫起来。
“啊……啊……”
外面的叶氏等人,听到声响进屋来,到床边的情形,不觉惊住了。
“婆母,你们在做什么?”
大长公主扔下碗,颤巍巍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可到了门口,她终是忍不住回头向床上的儿子,浑浊的眼泪滚滚而出……
云州。
自从接到李翊的信后,陆晚天天算着日子等着他。
他信中说好五月底会来云州,可如今已月一旬了,离他约定的日子已过去十天了,却一直不见他的身影。
陆晚不由担心起来,会不会是他在路上出什么事了?
如此,她让陈王派了人沿着回京的路一路往回找去,同时也写了信回京去问他。
可写出的信如石沉大海,派去找他的人,也说没有在路上发现太子一行的踪迹。
甚至连兰英兰草写给她的信中都不再提到李翊了。
陆晚不由越发担心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她接到了陆承裕的家。
陆承裕在信中告诉她,父亲于五月底病逝了,祖母因丧子悲痛,也随父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