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密室里的情况一目了然了,姜周还是会觉得不舒服,明摆着不想进去,与此同时也不想程斩和司野再折回去。
司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低声,“姜周,你忘了我们来贡兰渡的目的了?”
姜周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她也知道有些事阻止他们不得,尤其是程斩,就是奔着巫灵来的,她只是,无法抑制紧张惊恐的情绪。
程斩没做姜周的安抚工作,一是不擅长,二是没注意,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感知周遭情况上。姬淡见他们停住了脚步倍感好奇,折了回去。
而丁族长和丁婶子走在前面,发觉他们没跟上来也觉不解。丁族长是特别不想回去,但没办法,作为贡兰渡的负责人他只能硬着头皮返回去,丁婶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一股子阴风在这狭长的暗道里流窜,就好像……
好像有什么人在她后脖颈吹着凉气。
丁婶子一激灵,也不敢在原地待了,赶忙跟上丁族长。
司野问程斩,“你有没有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咱们?”
这种不对劲刚开始还不强烈,直到,丁族长提到落洞女的事后,密室里的感觉就很怪异。所以司野形容的感觉没错,在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就连程斩也察觉到,的确就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瞧。
像是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们的离开。
姜周闻言一激灵。
与此同时姬淡也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丁族长和一脸慌张的丁婶子。姬淡听话没听全,就只捕捉到了司野口中“眼睛”二字,抻头朝密室里瞅了瞅,眼睛?哪呢?
程斩缓步走了进去,司野见状紧跟其后。
姜周虽说紧张,但毕竟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总不能当缩头乌龟,也要跟着往里进,司野回头低声,“你俩别进来。”
将他们遣到了门外的空地,不允许靠近密室了。
等司野跟着程斩重返密室后,丁族长心里没底地问姬淡,“他、他们发现什么了?”
姬淡看着没姜周那么紧张,随口了一句,“发现……发现鬼了吧。”
听到丁族长一激灵,而他身后的丁婶子吓得腿一软,差点整个人坐地上。
再回密室里,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人少了有关,就连坐在草席上的骷髅看着都有些异常。程斩沿着长明灯的一侧山墙查看,司野顺着另一侧查看,每个空间细节都打量得清楚。
突然,司野的余光似乎瞥见了那个骷髅动了一下。
他蓦地扭头去看。
骷髅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脸上两个黑魆魆的洞都似乎折射着幽幽的光。
没动?
司野微微眯眼,觉得刚才自己不可能看错。
程斩察觉他这边异常,走上前问怎么了。司野朝着骷髅一抬下巴,“它肯定不对劲。”
程斩说,“刚刚姬淡感应了一下,就是个普通的骷髅。”
司野也说不上来它哪特殊,所有的不对劲也都无证据可依,便道,“小心点吧。”
“等等。”程斩说着,将他的手拉过来看了一眼。
司野笑,“放心吧,早好了。”
在天神殿的时候司野的手流了血,当时程斩放出合虚的同时也顺带止了司野的伤口。虽说之前司野也受过伤,可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程斩总感觉无所适从,一想到司野在天神殿里的异常反应心口就堵一下。
与此同时有种感觉隐隐在心底滋生,好像在很久之前这种感觉也存在过,紧张?担忧?甚至还有无法掌控的、只能一步步走向毁灭的绝望?
程斩无法具体描述出来这种感觉,就是莫名其妙滞闷得很。
他问司野,“这次受伤你有什么感觉?”
司野倒是被他问愣了,少许后笑,“能有什么感觉?就跟平时受伤也没什么两样。我手没事,放心吧,有你的合虚护法,我能有什么事。”
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向来是司野的常态,程斩虽然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可心底的感觉却是愈发强烈了。
骷髅在之后也没见它动,司野留心观察了好几回。
周围山墙坑坑洼洼的,还真是借着山体盖的这个天神殿,司野绕了一圈又绕回了长明灯下,程斩站在对面,跟他背对背。
刚刚只听了程斩说长明灯的事,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长明灯的外形倒是没什么稀奇,乍一看就像是马灯似的,灯盏应该是青铜打造,铜身都上了绣,隐隐约约能瞧见上头的花纹,火苗从灯盏中间缓缓摇曳,因为是开了门,暗道里有微弱的风吹进来。
灯盏的另一侧是固定在山墙上的,悬挂得挺高,司野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灯盏的模样。看着看着都是感慨,暂且不说那火种长不长明的,就说那青铜制成的灯盏式样搁到现在也能价值连城,别看锈迹斑斑,可也能瞧出其精美来,可不是现在的人说打造出来就打造出来的。
而且,还深嵌在山墙之中,真是能做到灯盏迎合里面的火种,千百年不走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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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墙厚重,也不知当时的匠人怎么想的。司野伸手拍了拍灯下的山墙,果然敦实啊,一点空层都没有,而且山墙寒凉,覆手上去,那股子来自山野的凉能迅速穿透手心,激得鸡皮疙瘩都能随即起来一层。
司野刚想撤手,不想,只觉得手心处有异样。
“斩哥。”他低低唤了声。
程斩立马过来。
司野这才撤回手,寒凉还沾在手心里,他说,“怕是灯下黑吧。”
程斩明白了他的意思,叫司野往后靠一靠。司野可不是个逞能的主儿,挺听话地往后挪了好几步,程斩用眼睛余光瞥到,忍不住低笑,“你干脆站出去得了。”
司野站得可板正了,笑呵呵的,“那可不行,我得跟你并肩作战。”
说得好听啊。
程斩抿唇浅笑,与此同时抬手覆上山墙。
还真是凉。
很快,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先是伸手在山墙上摸了摸,似乎有浅淡的纹路。手指下是凹凸不平,乍觉得像是山墙的自然形成,可上手仔细摸就会察觉不是。
程斩收手,朝后微微一撤,面对着山墙右手抬起,摊手亮出合虚,紧跟着合虚冲着山墙而去,瞬间似吸附在墙体上的光铺了满满一层红光。
这边司野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光亮太大引起丁族长和丁婶子的注意,可念头刚起,那边合虚的光亮就骤然熄灭,接着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极小的碎石滑落的声音。
刚开始细细密密,可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山墙的碎石哗啦哗啦往下簌簌而落,像是那面墙被剥了一层皮似的。
因为环境的逼仄,所以外面的人也听见了动静,都涌到了门口。姜周站在前面,看得最清楚。碎石细细纷纷的,如数掉落后,就隐约瞧见长明灯下像是站了一个人!
身后是丁族长和丁婶子,也瞧见了这幕,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丁婶子失声,“那、那是什么?”
不是人。
还是一副骷髅架,嵌在山墙之内。
刚刚不管是司野还是程斩所摸到的纹路,其实就是骨架子凸起的轮廓。
果然就如司野刚刚所讲,灯下黑。
他们之所以感觉着不对劲,就是因为这密室之中原来还藏有一副尸骸。
可相比草席上的那具纯骷髅,山墙内的这具腐化的不够彻底。说是一具腐尸更准确,因为身上的腐肉没尽数烂掉,白骨森森加腐肉,和一袭破烂不堪的衣赏。
那衣赏看着更像件旗袍,程斩瞧见了传统盘扣。
那骨架不是整整装装地老实站在那的,瞧着姿势,应该是背贴墙,双臂展开,嘴巴长得很大,脚骨是朝着石门的方向。
程斩顺着它的脚骨往门外看,门口已经被姜周他们堵严实了,各个脸色惊骇。
司野走上前打量着,分析,“像是生前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想逃跑,没跑掉就死了。”
程斩嗯了一声,赞同司野的推断,与此同时又打量着骷髅头,脸部肌肉基本都烂没了,露出的都是森森白骨的。程斩顺着它的头朝向看过去,司野也顺势一瞧,正是草席上的那副骷髅。
草席上的骷髅杀人?
突然,耳边传来咔嚓一声。
声音虽说不大,程斩和司野却是同时听见。
紧跟着就听姜周大喊一声,“跑!”
话音刚落,就见一条蛇倏地从山墙的骷髅嘴里钻出来,嗖地朝程斩和司野窜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程斩一把推开司野,合虚一扫,一道锋利刀刃于空中显形,锋利刀刃铮铮扫过,那条蛇于半空之中头尾分家,啪地掉在地上。
可下一秒就见山体在微微震动,还有草席上的骷髅也发出咔嚓咔嚓声响。
“不会……一群蛇吧?”司野愕然。
这话都没容得落下,就见数多条蛇从山墙里钻了出来,条条都是黑体,纷纷冲着程斩和司野而来,而后面也听见了声响。
司野“我靠”了一声。
门口这边姜周情急之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手一挥一道灵层乍现,将程斩和司野困住。那灵层的光在密室里格外耀眼,形如太阳般。
“走!”
程斩及时收回合虚,一把控住司野的手腕就往外冲。灵层罩着他们,扑上来的蛇越来越多,等到门口时程斩一把将司野推了出去,紧跟着再现合虚,化作无数匕首冲着那些蛇条条斩杀。
姜周这边已经头冒冷汗,使劲咬牙坚持。
见状程斩没再恋战,退出密室,喝道,“关门!”
不管是丁族长还是丁婶子那都是吓傻了,都瘫在地上爬不起来,面色惨白不说浑身还在打颤。姬淡记性好,快步冲向门边去摸暗藏的开关,那道门就缓缓关上。
在即将阖缝之际,又有条黑蛇从里面强行钻了出来,司野也是手快,匕首一抽,手起刀落的,那蛇头就跟身子分家了。
蛇头还能动,朝着它们疯狂吐信子,还有攻击力。
司野本想再来一刀解决了,不想身子一下被人撞开,定睛一看也不知道丁婶子是从哪找到的山石,还不算小呢,朝着那蛇头就砸下来,就跟发了疯似的,砸一下还不算完,一下又一下地狂砸,边砸还边喊,真就是那种受到了极度惊吓后的反击。
那蛇头都快被砸烂了。
见状司野伸手来拉丁婶子,才惊觉别看她是个女人,力气可不小呢,尤其是胳膊挺硬,一看就是挺有劲的。
丁婶子被司野强行拉了起来,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呼吸也是急促,下一秒眼睛一闭就昏倒了。
……
程斩他们又回了丁巫家里。
丁婶子昏迷不醒,但无大碍,就是典型的惊吓过度,丁族长虽说是自己一路走下山的,但精神状态很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将两人安顿好后,这一番折腾天边也就破晓了。
仍旧没有鸡鸣。
方婷和曲雅是一晚上没怎么睡,始终在担心程斩他们,见他们回来了既担心又松口气的。丁巫采摘药材的习惯,早早就出门了。
方婷说丁巫也是挺担心他们的,这两晚都没睡好,临出门前还跟方婷她俩说再去找找族长说说情之类。司野瞧见她们还没撤,一时间是又气又急。
方婷看出他的心思,说,“都说过了,咱们是朋友,朋友就得讲义气。”
看样子是铁了心的。
曲雅也表了态,“其实我和方婷也能看出来你们不同寻常,贡兰渡这里的事你们不说我们也不问,就是有一点,请你们把我俩看做朋友,我们不会走,随时给你们搭手。”
司野闻言,扭头看程斩。
这就是他从不信任的人族。
程斩想了想说,“贡兰渡很快就会乱成一团,危险将至,你们不怕?”
也不知道是她们真没挨过社会毒打,还是真就虎,俩人齐刷刷道,“不怕!”
程斩愣住。
方婷爽快,“你就别瞻前顾后了,阿娟的事我们该查也查了,那跟你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所以,我俩不用你们管。”
程斩哑口了好半天,然后低低说了句,“谢谢。”
回屋的时候程斩低叹,“真不该抹去她们的记忆,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可能才会害怕。”
司野用肩膀顶了他一下,笑说,“我敢保证,就算她们记得,她们也会选择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