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酒店,这四个霓虹大字被细细的雨雾笼罩,却又在半暗的夜色里显得格外醒目。这个季节清冷游客不多,地下车库显示在翻新,停车都在地上。
司野隔着车窗打量着眼前的酒店,愈发就觉得挺像梦里的酒店建筑。姬淡停好了车,“我查了一下,西洲这家算是整个怀州最好的酒店了,司野,跟着你出来果然好吃好喝好住。”
司野闻言刚要洋洋得意来一句“那是”,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什么叫跟着我出来好吃好喝好住?这酒店不是你订的吗?”
姬淡啊?了一声,“我是跟着你手机里的导航开车到这儿的啊。”
司野,“对啊,你手机不是没电了吗?”
“对啊。”姬淡强调,“但酒店地址不是你打出来的吗?”
司野一愣。
程斩提醒他,“你再看看手机。”
司野打开手机一看,愣住。程斩挨着他,凑近一瞧,明白了。
“几个意思?”姜周被他俩这信息不对等弄得一头雾水,然后觉得后脊梁发凉,“不是你俩任何一个人订的酒店,难道是鬼?”
直到现在她也还是最怕鬼。
果然,看不见的东西最叫人惊惧,
再瞅着雨雾中的酒店,倒是敦敦实实地存在着,可瞅着总觉得像是暗夜里的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姬淡也挺紧张的,举起右手竖实质和中指,“司野你可别吓我啊,真不是我订的,我发誓!”
司野伸手,将姬淡的无名指掰出来,“是我一个朋友帮着订的,我看错了。”
竟是苏珊订的。
然后都没跟他打招呼,就发了个酒店地址给他。
发地址是在飞机起飞前,姬淡和姜周先打后奏订票所以没跟司野他们坐一起,中间隔了好几排。信息栏里苏珊和姬淡挨着,一条信息甩过来司野就看错人了,想着可能是姬淡让他参谋一下酒店,接近起飞,司野就直接发了个ok的手势过去。
还真是闹了个乌龙呢。
苏珊珊挺仗义,一步到位订了间套房,西洲酒店最好最安静的房型。只是她没料到还有其他两位一同跟着,所以没订姬淡和姜周的房。
三人先行进了酒店大厅,司野在门外给苏珊珊打了电话,颀长的身影映在落地窗上,又被雨雾影绰。
苏珊在那头语气惊讶,“对啊,你不是知道我帮你订酒店了吗?”
司野知道她指的是那个ok的手势,一时间也不想浪费时间解释些有的没的,就说,“当时马上要起飞,没来得及细问。”
又问苏珊怎么知道自己行程的。
苏珊如实相告,“你请病假的事我知道啊,所以直觉就知道你在撒谎,我是什么人啊,想查一个人的行程还是能办到的。”
讲真,司野不大明白苏珊这番操作。
“你也别误会,虽然我不知道你不是司野,但你出门在外消耗的是司野的身体,就算我不顾着你,也得顾着司小公子。”
末了又说,“你有你的目的,既然我问不出来那我也不问了,你也别有什么顾虑,就是订间酒店而已,我单纯的是想帮司小公子做点事。”
苏珊言辞诚恳,听得司野都要暗骂自己矫情加小肚鸡肠,便对她道了谢,“回去请你吃饭,吃……九部。”
“好啊。”苏珊闻言挺高兴。
快结束通话时,苏珊的语气听着有点扭捏了,但最后还是跟司野说,“在外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司野看着茫茫的夜色心想,这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真是微妙,像是苏珊跟他,一直以来都是咬牙切齿、不把他外皮扒下来就不算完的架势,不想现如今也能心平气和对话了。
归根到底,这苏珊都是个心思豁达的人。
“叩叩叩。”
身后传来声响。
司野一转头,是程斩在敲落地窗,似有催促之意。司野揣好手机往里走,一进酒店大厅,唯一的念头就是:这酒店是愈发眼熟了。
说这酒店有多特殊倒没有。
就是寻常星级酒店有的大厅设置它这里都有,办理入住的前台一长条桌,四周墙壁金碧辉煌的,但看得出都上了年头,乍一看挺唬人,细一瞧都挺陈旧。
大厅是中规中矩的面积,休息区陈列着欧式沙发,茶几挺宽,司野觉得就那距离不大适合情侣谈情说爱。两只零食机在那摆着,里面没装满,就零星几袋子零嘴,不知道是什么。
但酒店的生意尚可,有客人进进出出的。
前台共有四人,三位姑娘,一个小伙子。小伙子挺年轻,看着可能二十岁都不到,又做保安又做礼宾的,帮着顾客提行李不说,不知道哪个房间订的饭,外卖人员交代一番后,小伙子就拎着袋子去楼上送餐了。
三位前台姑娘,其中两位都梳着统一的发髻,中间的姑娘是短发,给顾客办理入住的。
司野和程斩的房间是一早订好的,所以手续没那么麻烦。姜周外出的时候穷讲究,先去看房间了,姬淡跟着。
“你什么情况?”程斩问司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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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野环顾四周,说,“我还得进房间看看。”又问程斩什么情况。
程斩说,“观察看。”
前者说的是梦里,后者说的是巫灵。
等姜周和姬淡看完房间下楼,司野也看完了订好的套房下来,程斩没在前台附近,而是在四处溜达,东瞅瞅西看看的。
姬淡不解,“就这么个酒店有什么好转悠的。”又叹说,“说不上豪华吧,勉强算得上是四星,瞧这架势也别指望餐厅能有多好吃,房间也挺陈旧,哎司野,你有没有觉得这酒店大厅跟你给我画的一样啊?”
早就这么觉得了。
但迟迟没下定论,一是觉得这酒店大厅真就是跟姬淡说的一样,烂大街般的装修和设置,哪怕后来查出梦里的那条街属怀州一带,但怀州附近城镇颇多,也不能保证说梦里酒店就位于怀州。
二是,就这么巧?一下住进了梦里的酒店?
但司野一点头,“对,就是梦里的那个。”
后来能这么肯定恰恰就是因为不远处的零食机,左边那台离的司野近,他能看见零食机里的情况,共有四排架子,架子上有零食袋子,还有饮料,零散地放在里面。其中有一瓶饮料是歪斜着,应该是卡在了栏格里了。
司野想起了梦里似乎也有一处细节是这样。
他好像也看见了零食机,零食机里也有一只歪斜着的饮料。
酒店里有零食机正常,零食机里寥寥也很正常,但饮料瓶以极其没人管的姿态倒成那样的,这就不是巧合了吧?
更何况,司野看见了那个姑娘。
虽说梦里前台的姑娘就只有一个,还低着头没看清楚脸,可司野直觉上认为,就是她。
司野问了姜周和姬淡的意见,知道他俩对房间都能接受,便插着兜溜溜达达上前。前面还有客人,长得肥头大耳一脸油腻状,掏出身份证递给前台时笑着说,“小姑娘多大啊?看着像是大学生刚毕业吧?”
前台姑娘在扫描身份证,语气温和有礼的,“您过奖了,哪还是小姑娘了,我都在这工作好多年了。”
肥头大耳继续搭讪,“可一点都不像,长得真水灵。”
姑娘笑而不语,显然这话有点那味儿了。
“我刚来怀州,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呀?”语气自带油腻感。
姑娘十分礼节推给他一份旅游指南宣传单,“您可以看一下,酒店也能帮您包车。”
肥头大耳没接宣传单,却覆上了她的手,说,“那你能做我的向导吗?”
“哎!”司野在身后喝了一嗓子。
吓了肥头大耳一跳,与此同时,前台姑娘也抬头看向肥头大耳的身后,是那个挺高挺帅的小伙子。
肥头大耳不悦,“你喊什么?”
“办完没有?”司野手揣兜吊儿郎当的,语气十分不客气,“没看见后面排着人吗?办完赶紧麻溜撤,别耽误小爷办手续。”
肥头大耳面子上挂不住,喝他,“小兔崽子,你跟谁爷、爷的?”
“就跟你,怎么着?”司野低眼看他,冷喝。
这边有动静,姬淡和姜周都过来了,程斩离得较远,但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
司野个头高,肥头大耳也就到他胸口那,矮胖矮胖的,从气势上就不及司野,又见周遭有客人都往这边瞅,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指着司野,“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司野冷笑,“小爷今晚就住这,楼上套房,有本事你就来算账。”
肥头大耳拖着行李箱头也没敢回。
程斩一手搭在司野的肩膀上,按了按。司野也没打算跟那人计较,走上前,一条胳膊搭在前台上,顺势看见了前台姑娘的胸牌:黄素。
黄素对他的印象又好又深刻的,刚开始是因为他的外形,一进门她身旁左右的姑娘就犯花痴,暗呼好帅啊。其实也不单单是眼前的小伙子帅,还有站在他身边的那位,也帅。
两人都年轻高大,都跟撕漫男似的,但气质不同,眼前这位洒脱阔达,他身旁那位冷峻安静,可同样都是叫人移不开眼呢。
他们的朋友也是如此,女孩挺漂亮,另一位男士虽说没他俩个头高,但长得也挺俊美的。
重要的是,眼前这帅哥刚刚还帮了她。
“您不是办完手续了吗?”黄素笑问,又想起来,“哦对,您朋友还没办呢,刚才的房型您朋友看好了吗?”
司野问她,“是不是还有一间套房?有人入住吗?”
黄素嘴角的笑微微一滞,“那间啊,很抱歉,那间套房在翻新呢,目前住不了人。”
司野嗯了一声,另一手揣兜一下一下摩挲着房卡。姬淡不明就里,凑上前说,“行政大床也行,我看房间也挺大,美女,能给我们安排得近点吗?我们一起的。”
黄素微笑,“套房是单独一层,在六楼,所以最近的就是五楼了,二位看行吗?”
没意见,反正就是临时歇脚用的。
打算上楼的时候,司野又折回来,冷不丁问黄素,“另一间套房真的不能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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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素一眼看进他眼睛里,心头震撼不少。
他眼睛深邃,有一股能揪着人沉沦的力量,可看着又是清澈得很,微微沾笑时多情又邪气的。黄素觉得口干舌燥,嗯了一声,“确实不能住人。”
“那前段时间呢,有人住过吗?”司野问。
黄素心里一激灵,“没、没人住过,那间套房已经空好久了。”
司野微微一笑,“知道了,谢谢。”
待司野一行人离开后,黄素这边只觉得腿都软了,左右两名同事都挤过来七嘴八舌的——
“哎呀,他也太帅了。”
“我喜欢他身边的那位,好禁欲风啊,那脸那下巴颌线的,简直能迷死人。”
“哎,看看那两位帅哥的信息呗……”
黄素拍开了同事的手,“别这么八卦。”
“什么啊,你不好奇啊?”
“不还跟着个女生吗,说不定是人女朋友。”
“你傻了?是女朋友还分开睡?”
“对啊,一间套房两间行政,那俩帅哥是住一起的……”
“不对啊,套房里不就一张大床吗?”
……
进了电梯后,姬淡跟程斩说,“你不是喜欢安静吗?要不咱俩换房间,我跟司野住一起。”
程斩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司野挑眉,“我没意见,或者你跟我们挤一张床也行。”
姬淡刚要开口,就听姜周轻笑,“你可别忘了,他身体里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话成功逼得姬淡打消了念头,嬉笑,“对啊差点忘了,你是神,我可不敢亵渎神灵。”
司野笑怼,“小样儿的,你高看自己了,你还不值当让本神尊出手。”
六楼静悄悄,好像电梯门在身后一关下去之后,整个一层就陷入了真空状态似的,关于五楼的动静丝毫都听不见了。
长长的一条地毯,红色裹着烫金边,一直铺到拐角处,转过去就是伸向尽头。走廊里的光不刺眼,倒是柔和。司野眼熟,梦里来的就是这层,只不过在梦里灯是熄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