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骂谁二百五啊!”周志应激呛声,问完又觉得不对劲。
那一口恶气跟老痰似的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一张脸都气绿了。
“你也可以选择不抹。”蓝延一脸无所谓,“反正,不管抹不抹,二百五就在那里。”
云淡风轻的神色下,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损。
这才是他的本色,招招狠厉,气死人不偿命。
林染微压上扬的唇角,眼底的担忧被笑意冲淡。
“好,行,算你狠!”周志脸黑成锅底,抖着手指放话:“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房租宽限三天的事,你就别想了,我最多给你一天。”
此话一出,原本还悠闲看戏的几人,面色倏地沉了。
唯有蓝延面无表情,淡淡应了声:“好。”
周志找回了场子,得寸进尺地提要求:“而且,必须一次性交满三年,否则你们后天就全都给我滚蛋!”
“嗯。”蓝延应得漫不经心,轻抬下颚示意,“可以扫码了?”
周志一想到目的已达到,后天就有一笔大额收入了,气都顺了,说话声也响亮了,“扫就扫,老子差你二百五!”
他指尖在屏幕上来回点点,真到转账按数字时,又心痛了,苍蝇腿也是肉啊,能省则省,要不……
他才咬咬牙,输了密码,揣着手机就疾步往外走。
只是他的步伐再快,也快不过馆里音响的播报声,“到账一万元。”
林染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二百五你不是不差吗?”
周志仓皇的步伐打了个趔趄,听到围观人群发出的哄堂闷笑声,回头狠狠瞪了林染一眼,夹着尾巴溜了。
闹剧歇幕,看热闹的人自然也都散了,留下馆内一片沉寂。
全员安静地围坐在沙发,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气氛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
唯有茶几中央的烧水壶,冒着热气,发出沸腾的咕噜声。
“咚。”水开,跳阀了。
甄专壹实在憋不住了,率先开口:“老大,真要付那三倍房租吗?”
“不付。”蓝延故意顿声,转音反问:“那关门?”
“可是……”李萌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蓝延,声细若蚊,“按我们馆现在的情况,连原先的房租都要付不起了……”
“要不找找其他地址?我们可以搬到更偏更便宜的地方。”甄专壹提议。
李萌萌摇头反对,“一下子也没有合适的地址,场地那么大,还有装修,也是一大笔开支。”
“那怎么办啊?”甄专壹焦急地直挠头发,猛得站起身往外走。
“站住。”蓝延慢条斯理地执茶匙,轻轻拨入茶壶中。
“老大!”甄专壹跺脚,折回站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泡茶!”
蓝延端起烧水壶,往茶壶里注水,专业的凤凰三点头手法,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茶香随热气慢慢溢出,氤氲缭雾中,他神色喜怒难辨。
待茶浸泡出汤,他分了五杯,七分满。
“尝尝?”他端了一杯,递给杵着不动的甄专壹。
甄专壹接过,一饮而尽,烫得龇牙咧嘴,“老大,那房东太过分了!我要去找他!”
蓝延淡淡抬眸,看着满脸愤懑的甄专壹,心平气静地反问:“找他做什么,打他一顿?”
“我!”甄专壹攥紧的拳头一下松了,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难为情地嘀咕了句:“求,求情。”
“别自取其辱。”蓝延逐一把茶杯推到每个人座位面前。
李萌萌局促地道了声谢,陈墨义垂着头没反应,不知在沉思什么。
林染盯着他泰然自若的面容,他大大方方地回视。
她直觉哪里不对劲,试图从他沉敛的眼眸里寻到点蛛丝马迹,但那双眼平静无澜,深邃如暗夜矿洞,她看不透。
“担心我?”他弯了弯唇角,试图带活沉重的氛围。
这东安民艺馆的天都快塌了,他还有闲心开玩笑,这大心脏是得有多强啊。
林染扯出微笑,“不至于,只是觉得可惜了这馆。”
“我也好舍不得……”李萌萌小声接话,语气低落。
甄专壹就地蹲下抱臂,眼眶泛红,垂头丧气地开口:“我还打算在馆里赖一辈子的,没想到连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蓝延双指轻弹他的发顶,“不是还有明天的太阳?”
“……”甄专壹抬头,眼眶里蓄势待发的泪花都气掉了,砸在手背上,“老大,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有用?”蓝延反问。
甄专壹咋舌,他火急火燎地干着急,确实也毫无作用,但不急一下,显得很没心没肺啊。
“把心放肚里,房租的事,我会处理好。”蓝延声线低沉醇厚,仿佛有一股让人安心的魔力。
林染默默钦佩,他这情绪是真稳定,但她更愿意相信他有后招,只是她猜不透他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你打算怎么做?”沉默许久的陈墨义终于抬起了头,许是太过压抑,连嗓音都变得沙哑。
“把我市里那套房子卖了。”蓝延不假思索,似乎早有定夺。
“不行!那是你最后的家底了,没了房,你怎么娶妻安家?”陈墨义激动到站起身。
“房子卖了,可以再买。但东安馆,是我妈的梦想,更是我们的心血。”蓝延神色动容,但语气坚定,“我不会让它,毁在我手里。”
“那也,不能让它,毁了你。”陈墨义声线发颤,艰难地张唇:“闭馆吧。”
“你妈那边,我去给她交代。”他闭上了泪意涟涟的双眼,似不堪面对灰暗的明天。
“墨叔。”蓝延站起了身,郑重地轻问了一句:“您甘心吗?”
陈墨义沉默不语,但紧咬微颤的牙关,泄露了他万般的情不甘心不愿。
“我不甘。”蓝延自答,面色严肃,眸光决然,“所以,我还想再赌一把。您愿意再陪我拼一把吗?”
陈墨义喟叹了一声,睁眸已是满眼清明,“你想怎么做?”
“以文创为突破口,尝试转型。”蓝延言简意赅。
陈墨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吭声。
“无论是搬迁到别处,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只要我们想把东安馆继续开下去,房租水电和各种必要开支就少不了,如果我们无法开源增营收,那即使强撑得了一时,也延续不到一世。”蓝延不卑不亢地道出事实。
他重新坐回了沙发,为自己斟了杯热茶,朝林染勾了勾唇角
林染眉梢微扬,来了,那股熟悉的感觉又萦绕而来了。
他恢复了运筹帷幄的模样,似乎又在挖什么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