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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唯一

作者:盛晚风字数:5090更新:2024-12-08 22:14

此时正是下午日光强盛时,季绪住处多的是葱绿高树,不开窗时光线略暗。

季绪没有在白日上榻的习惯,回房后靠在了太师椅上。昨夜一宿未眠,他闲来无事索性起来把历年堆积的案子都粗略看了看,直到现在,才觉有些头昏。

他把缘由归结于冉漾。

看面相正儿八经一个女郎,私底下送他这么淫.乱的东西。

哪买的?谁卖的?

她难道一直都懂?

不过是昨夜亲了一口,今天就送他这个,意欲何为?

昨夜她回去后都在谋划些什么?

就算夜里是在想着怎么跟他滚上床,白日居然还能跟姜翎卿卿我我交谈甚欢。

季绪唇角绷直,揉揉太阳穴后决定不再想这个毫无下限的女人。

初秋的日光温和如情人的手,桌案各类邸报咨文堆积摆放的有些凌乱,这里不比书房那样狭小,季绪后仰靠在椅背,长腿抬起,随意搭在桌角,双眸轻阉。

博山炉内青烟燃尽,金黄的光线透过窗棂照进房内,外面下人走动来往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

距离冉漾上次来季绪房间,已过了半月之久,那股本该消散的山茶香,不知为何又明显起来。

美人香肌玉体,娇喘微微,动作间丰泽肌肤渗出细汗,顺着泛红脸颊滴落???

谓之胭脂汗。

不再想她,但事与愿违。

她偏偏又出现。

她终于开始展露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房间突然开始变得昏暗,明亮日光褪去,变成幽深的长夜。

他看见那张恬静姣好的面庞,明亮双眸定定的望着他,在那张曾与他共寝过的床榻坐着,衣裙之下空无一物。

裙裾被推上,露出光洁小腿。

纤细又柔软,一手就能掌握,绷紧时肌肉线条会更明显,紧紧缠住他的腰。

她轻轻吻他的唇,吐息落在耳侧。

他推开,但她像条蛇一样,又灵活的绕过来,手臂紧紧搂住他。

她开始轻声诉说自己的不满。

她哪里来的资格不满。

她到底想怎么样。

他看见自己紧捏她的下巴,少女柔嫩的皮肤泛红色,他冷冷问她:“你在干什么?”

她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他很烦她不说话。

可手却无法从她脸上移开,手指渐渐从她的下巴挪到脸颊,少女得寸进尺般凑上来跟他吻到一起。

说不清是制止她还是控制她,他轻易按住她的后脑,使她动弹不得。

夜色渐浓。

脆弱的床榻看起来不堪一击。

她叫他的名字,却也叫季云澹的名字。

在那三个字出口时,一切都突然沉寂下来,他看见那双明亮双眸满是心虚。

她怎么敢叫出口。

在怒火席卷的一瞬间,梦境开始变得破碎,一切都显得混乱起来。

只有他还牢牢控制着她不让她跑,少女在他手下挣扎,低低哀求说自己错了。

可她根本不知错,她仍然在想季云澹。

“公子,冉姑娘过来了。”

一道声音直直劈入。

季绪睁开眼睛。

不闻应答,衔青见冉漾手中提着食盒,皇帝不急太监急,他焦急地等了一会后,索性自作主张错开身子道:

“公子在里面,再姑娘您快进去吧。”

冉漾:“好的。

她推开房门,看见季绪半阖着眼坐在正对门口的漆木椅子上,她没多想,快步走了过去。

“二公子?”

季绪缓缓抬眼看她,他气息沉静,漆黑双眸深不见底。

周遭残存冷意,再漾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她歪着脑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轻声问:“二公子,你怎么了?”

男人盯着这张与梦中别无二致的脸,忽然声音沙哑道:“过来。”

冉漾把食盒放在一边,走过去。

季绪没起身,现实与梦境交织着,他朝她伸出手,又静静道:“蹲下。

冉漾不太懂,但照做。

他好严肃,难道是要告诉她什么秘密?

她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小了些:“二公子,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季绪朝她伸出手。

冉漾下意识躲开,但她的动作显然惹得季绪不悦,男人的大手直接紧随其后钳住她的脸。

再看见他紧紧盯着自己的唇。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未等她做出反应,带着粗茧的指腹便开始揉搓她的脸颊,拇指从她微张的唇中探进去,他神情冷淡,动作却一点也不冷淡。

这这这这…………………

冉漾震惊的睁大眼:“二公子!”

梦境残余在这一声急促的呼喊中迅速褪去,男人深黑幽暗的双眸目光一顿,终于在此刻完全恢复了清明。

仿佛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

季绪即刻收回手,沾染津液的手指放到桌前,他先发制人道:“你就这样出门了?”

冉漾又被他唬住,一肚子疑问与指责被她憋了回去,她先问:“哪样?”

季绪:“脸上沾东西了。

冉漾:“不可能!我出门都没吃东西!”

季绪:“沾的虫屎,很小你看不见。”

冉漾:“......”

所以他刚刚捏她脸还进她嘴巴是在帮她擦脸?虽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是不是有点牵强?

冉漾站起身子,内心的逻辑战胜了对季绪的信任:“你在骗我。”

季绪摊开手,“自己看。”

看就看。

冉漾凑过去,盯了半天好像还真看见一颗细小的黑色颗粒,只是还没等她仔细再辨认,季绪就收回了手。

“我没看见。”

季绪:“都说了很小你看不见。”

冉漾:“......”

她提起一口气,头回产生了一种近似匪夷所思,荒谬至极但不知从何辩解的郁闷情绪。

“你来做什么。”

没等她想好再问什么,男人已经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

冉漾后退一步离他远点,她搓搓脸蛋,语气还有些不开心:“来给你送东西。”

季绪看向她。

又送东西。

又是什么淫乱东西。

冉漾:“是吃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季绪:“哦。”

今天在季家门口的那条街上,她手中拿了大概四个包裹,其中一个给了姜翎,剩下三个不知被她亲自送给了谁。

如今给他的,估计也是跟他们一样。

“跟你送姜翎的一样?”他问

冉漾:“你怎么知道,二公子你好聪明。”

季绪:“…….……谢谢。”

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道:“不要,拿走。”

冉漾急了:“你怎么能不要呢,你不喜欢吃透花糍吗?糯米红豆做的,很好吃。”

季绪不知她是如何打听出来他喜欢吃这个糕点的,但既然都知道是他喜欢的,居然还打包送给旁人。

送旁人也就罢了,他还是最后一个。

这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冉漾没想到会在这一步出差错,她不仅准备了一上午,还亲自给他送过来,他怎么能不要呢。

“要不你尝一个?”

季绪:“不尝。

冉漾沉默了,她现在很想把衔青叫过来问问,他是不是骗了她。

“为什么呢?”她问

季绪扫了眼那朴素的食盒,盯着她着急的面庞,道:“你把别人挑剩的给我?”

未等冉漾回答,一直候在门口没动静的衔青突然叩叩门,房门没关,他侧身站在门旁:“公子,邱管事过来了。”

场面静默一瞬,两人目光相撞。

冉漾看看季绪的脸,目光又移到他的腿,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想也不想,从善如流的一弯腰,眼看就要往桌底钻??

说时迟那时快,季绪黑着脸一把拎住了再漾的后领,提小鸡似的把她拎出来:

“你再钻试试?“

冉漾声音焦急,手忙脚乱道:“啊?那我藏哪?快点快点要进来了。”

季绪把她摁到旁边,面无表情对衔青道:“让他进来。”

衔青弓了弓身子:“是。”

很快,邱得用低着头走进,脸上还惯性地带着谄媚笑意,他笑盈盈的跟季绪行礼,结果一抬头,看见站在季绪旁边的冉漾。

冉漾尴尬冲他笑笑:“邱管事,好巧。”

邱得用笑意僵滞几分,“冉姑娘怎么也在………………”

话没说完,就察觉到头顶一道冰凉的目光。他即刻止住声音,说起正事:

“二公子,夫人那边请您过去。”

季绪眸中闪过不耐,“什么事。”

邱得用笑呵呵道:“夫人想你了,总说自您回来,母子俩还未曾好好说过话,左右今儿日头好,叫您一起去品茶。”

季绪听他叽叽歪歪就烦,他掀起眼皮,语调毫无波澜:“听不懂人话?”

邱得用脸上笑容一僵,只好道:“夫人是有一事想托您出面。

季绪对此毫不意外。

他跟季夫人间并不是外界传言那样不相往来,毕竟是亲母子,怎能真的毫无交集。

从前不在京城时,季夫人也偶尔会传信给他,事情大多是让他出面接一下与他同在一地的某某新上任官员,照顾梅家同族的公子小姐,或者其他大小事宜。

在不涉及徇私舞弊的情况下,季绪基本都会答应。

她一般都是这样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邱得用看了眼冉漾,见季绪没有让冉漾出去的意思才补充道:“刑部大牢里有个姓黄的偷盗犯,在里头也关两三年了,那人曾施惠于您舅舅,想托您??”

季绪打断:“不帮。”

这在邱得用意料之中,他笑笑道:“夫人自然不会让您干这徇私枉法的事,只是当年那案还有疑点,想托您再审查一遍。”

季绪:“姓黄的偷盗犯,三年前那起?没记错的话,当年所涉金额达几万两,他是三司会审的要犯,还能有什么疑点?她有证据吗?”

邱得用立即道:“有个证人!”

“那个证人已抵达京城,正是翻案关键!”

季绪抿住唇,沉默了下来。

真要有翻案关键那能到今天才提出来,邱得用这话估计是夸大居多,但所谓证人应该的确有一个。

重审案件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麻烦。而且那件事已经过去两三年了,他从前没参与过这个案子,了解也不多。

她上下嘴皮一动让季绪帮忙,其实成百上千的卷宗都得去看。

冉漾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邱得用又继续道:“夫人特地让奴才来找您,嘱咐了好些遍,她说这事实在是很重要,只有您才可以??”

初秋暖风吹进来,季绪垂下眼睑,心中烦躁不减,他最终道:“先把人扣着,过几日我去看看。”

“好嘞!”

邱得用欢快的应下,这会倒没说废话直接走了。

房内寂静下来。

冉漾小心观察着季绪的脸色,他看起来只是有些烦,并无其他情绪。她此时还在想,兴许他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坏。

不然她怎么会还来找季绪帮忙呢。

而季绪也还会答应呢。

房门敞开着,院前常开的月季枝被硕大的花朵压弯,日光暖洋洋照在桌案上,柜旁放置的博古架上稀疏的陈列几件藏品。

一颗玉雕小鸡混在其中,被随手放在角落里,日光恰好能照到它。

她道:“小鸡好漂亮。”

季绪:“没眼光。”

冉漾:“季夫人昨日也送了鸡汤呢。”

季绪:“......”

她自认为隐晦的安慰在季绪眼里其实非常明显,只不过她这次的安慰并没有安慰到点上,甚至恰恰相反,让季绪久违想起一些往事。

幼时季夫人不喜他,那时她对他厌恶乃至憎恶的情感比如今强烈的多。

但年幼的他不懂这些。

他会反复期待母亲的关注,记不清是哪年的十一月,他以为母亲会像给哥哥过生辰那样给他亲手制新衣,选通俗图文绘本,或是给他买新的小玩意儿玩。

他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期待,那天他起的很早,但一天过去母亲也没来看他。他很伤心,深夜时光着脚跑去母亲院子里,想问问娘亲是不是忘记了。

忘记了也没关系,他会原谅她。

但他忘记了这样会打扰娘亲睡觉,年轻的妇人被吵醒后冷冷地盯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感情。

她说:“你很贱吗?”

那时他不知道贱是什么意思。

她推开年幼的小男孩,字字如刀:“非得让人把话说那么直白吗,大半夜的想过来干什么?你还没关系?我告诉你我没忘,就是懒得去,我就是讨厌你!明白了吧?”

他愣在原地,无措的望着她。

女人显然比想象中更焦躁,她声嘶力竭的吼叫,最后转身去柜子上拿了一个破旧的鲁班锁扔到他身上,继而道:

“能滚了吗。”

那是季绪生平头一次,被亲生母亲以那样侮辱的语言劈头盖脸地责骂,在他六岁生辰将尽的,那个寂静夜晚。

后来他还是悄悄捡起地上的鲁班锁。

只不过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哥哥玩剩下的。

那天的季择庭也送了小玩意儿安慰他,他拍拍他的背,告诉他母亲今天心情很差,跟他没关系,让他不要在意。

他如今的确不在意了。

虽不在意,但时隔十几年,他仍能记起那天她看向他的眼神,像看仇敌。

不过往事成风,他已不再追寻缘由。

曾经种种,只像一粒细小尘埃落在水面,再没一丝涟漪了。

她只作为母亲,却不再作为家人。

冉漾见他没反应,也就不再多提那令人不高兴的事,她把食盒放在两人中间,自然而然转了话题,义正言辞道:

“二公子,请你一定收下。”

季绪靠在椅背,慢悠悠问:“为什么一定收下?”

冉漾:“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我本来不太会透花糍的,做的太多,都成我的拿手糕点了。”

季绪轻哼一声,讥讽道:“还专门为你准备?你跟姜翎也是这么说的?“

“啊?”

把这句话跟邱得用来之前那句结合到一起,冉漾终于明白季绪为什么不收。

这误会有些荒唐,她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怎么会给你别人挑剩下的呢?”

她打开食盒,指给季绪看。

九个形状近乎完美的小小糕点工工整整的摆放着,每一颗中间都有些初绽的淡红花朵。

为了装饰,她还特地在食盒一圈摆了彩色的花瓣。只是这花瓣在此刻看来非常刻意就是了。

早知道不摆了。冉漾有点不好意思,她脸庞泛红,挠挠脑袋道:

“送他们的是多出来的。我把其中最漂亮的挑出来送你了,剩下的扔掉可惜,索性送人了。”

她很显然没有说谎。

因为那九颗糕点上几近完美的花型,哪怕在宫廷糕点师傅那也很少见。

“别生气,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迟了一天,应该没关系吧。”

她对他笑起来,眉眼弯弯,脸庞浅淡的红在午后光线下,如朝霞映雪。

季绪移开目光。

再漾眨眨眼睛:“二公子?”

“二公子你怎么不说话?”

“你在思考吗?我认为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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