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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海瑞就是个吃干饭的!”书房里,小阁老严世蕃一边踱步一边骂骂咧咧。
“只会在朝廷里耍横的,他怎么就不当场把那些蛮夷给就地斩杀了!”
“被人挑衅就打几仗就算了?”
听着严世蕃发着的牢骚,严嵩一边指点严绍庭的书法,一边抬起眼皮看了眼,微微摇头。
“……爹!”半晌后,发了一通牢骚的严世蕃这才停了下来,而后看向严嵩,道:“此事您以为该如何?”
“这些王国都是海外最强大的国家,”早已经习惯严世蕃大呼小叫的严嵩倒也没有理会他此前的牢骚,语气温吞道:
“既然海瑞已经收拾了,那便就先如此吧。”
“还不到发兵的时候。”眼见,严世蕃还要说什么,严嵩抬了抬手,道:
“大象会在乎地上蚂蚁的无礼吗?”
“眼下对于我们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严嵩说着,抬起一根手指,道:“第一个,你变法只剩下了一年了,抓紧时间。”
“第二个,就是完成对朝廷内部的布局,准备接收清流和李承武背后的势力。”
“旁的,都没必要去过于关心。”
“一旦完成布局,这些所谓的海外强国,也迟早会是我大明版图治下的一省之地罢了。”严嵩说的很是轻描淡写,像是将海上诸多强国纳入版图,等同于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不过倒也不是严嵩目中无人。
实在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有大明强大的底气所在,说这话真的是一点都不托大,这话谁听了都会觉得理所应当。
“是,儿子明白了。”听到老爹说,当下最重要的并不是图谋他国之后,严世帆点了点头暂时将心中的不爽压了下来。
不过在心里头却是暗暗的将西班牙王国的人给记了下来,等着日后再设法炮制。
嗯,只能说被严世蕃这条毒蛇给盯上,西班牙王国日后的下场,注定不会太好。
“对了,记得回一封信给海瑞,就说此事朝廷已经知晓了,让他尽快安排使臣朝见,”严嵩的语气温吞,“皇上刚刚纳妃,无暇顾及这等小事,就不必打扰了……”
“知道了。”严世蕃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海外诸国使臣在宁波府发生的小插曲,并未在朝廷高层中引起什么波澜。
不论是裕王还是景王,又或者是徐阶、高拱、张居正、赵贞吉、胡宗宪、王崇古和俞大猷等人,全都是看了一眼便懒得理会。
他们跟严嵩的心态是一样的,区区凡人之国,迟早不过是大明板上的肉,不足为道。
徐阶府上。
“皇上已经连着数月在乾清宫了。”徐阶接过儿子徐璠递来的灵茶轻抿了一口,看着坐在下方两侧的张居正等人率先打开话匣。
自从嘉靖四十九年,传出皇上要纳妃的消息,一直到如今嘉靖五十年四月初,时间总共加起来,小半年的时间,张居正等人都没有来过徐府了,包括上次徐阶主动邀请都没来。
也是那一次过后,清流内部其实已经产生了裂痕,并且这一次还是张居正等人主动撕开的。
听到眼前这个跟自己有着师徒之实的老师的话,张居正眸子底下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如今的局势,对徐阶来说,非常的危险。
“或许,我当初就不应该支持老师,而是按照肃卿说的那般,让他就此隐退……”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张居正是不愿意和这个跟自己有着师徒之实的老师闹翻的。
但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他有自己的治国理想和抱负,如今他已经踏上了仙途,他的未来时间会很长很长,大明仙朝也会越来越强大,他有太多太多的时间,去完成自己的理想。
而这次就是他的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清流?从此以后,它会成为一种象征在大明朝堂之上存在,而不是像此前一般,是指具体的,以某人为首的某个团体了。
或许“清流”这个词,早就该回归它本来的位置上去了。
心思急转之间,张居正的心再次硬了下来。
至于其他两人,比如高拱和赵贞吉,此时却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的模样。
高拱不用说,在他看来,徐阶早该在当初整顿吏治的时候就隐退了,能坚持到现在,将家族带到如今地步,已然是奇迹了。
从当初东南士绅大族被连根拔起,而且还是徐阶和他的家族亲自动手用来向裕王投诚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他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没有官员再敢跟在他身后了,谁都担心会在未来,沦为一颗被放弃的棋子。
徐阶想要成为裕王麾下一个类似于严嵩一样的权臣,但他自己又拉不下脸跟严嵩一样,最重要的是,裕王的权势,不允许他这么做。
此外,他当初将所有的注,全部压在了裕王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自从海瑞上一次在敕封仙官之时,将清流和严党两派跟二王之间谁都没有去捅破的那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之后,裕王就不再信任他。
可以说不是他不想继续投靠裕王,而是裕王不再需要他了,他被裕王抛弃了。
为今之计,徐阶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在皇上诞下皇子后,选择其中之一辅佐。
可单靠他一个家族,又如何能辅佐一个皇子呢,首先他身后需要有更多的追随者。
抛开如今朝中六部高官,几乎全都跟在了李承武身边,就算李承武在接下来的争斗中败了,这些人被他们瓜分时,也不会选择徐阶。
徐阶徐阁老,他终究是没能逆天改命,注定要倒在大明步入仙朝之前!
今日徐阶找他们来所为何事,高拱自然看的分明,无非就是他们几个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一致对外了,不过这次要对付的不是严党。
这一次,他们要对付的是以李承武为首的,朝中半数以上的高官!
看着上首位置,从来都是他们先说话,然后他才会做出最终决策的徐阁老,赵贞吉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心中不由的一叹。
对徐阶,他是很可惜的!
一个能力和手段都不在严嵩之下的阁老,眼瞅着要等到大明步入仙朝了,他却要倒下了。
但是有些事情,赵贞吉看的要比其他人还要清楚,甚至要早得多。
徐阶之所以可以成为内阁次辅,在朝廷和严嵩分庭抗礼,主要原因就是他身后的士绅大族,但是皇上一心要整顿吏治,让大明脱胎换骨,士绅大族,就是拦路的石头,必须被踢开!
徐阶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他别无选择,并且他也看到了朝廷的未来会何等的辉煌。
因此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当时若换做是自己,只要有一线生机,也会毫不犹豫的自斩根基,然后牢牢的抓在手中不放弃。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啊,”心念急转间,压下心中想法后,赵贞吉这才缓声开口,道:“不知徐阁老今日叫我等到府上是所为何事?”
即便此刻彼此心知肚明,但该说的一些场面话,还是要说出来的。
此时听到赵贞吉这个老好人率先开口,张居正和高拱也齐齐的朝着徐阶看了过去。
“……这些人!”始终站在徐阶身旁,素来憨厚老实,只知道研究工匠技巧的徐璠,就算是反应再怎么迟钝,此刻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了。
如今朝中局势,六部近来更是对父亲穷追猛打,严嵩作壁上观,二王名义上帮助皇上协理内阁,但最近已经不再理会。如今的内阁,几乎是父亲徐阶一言堂。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徐璠才看明白了,包括严嵩父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清场了。
就是要让父亲一个人跟李承武等人去争斗。
这过程中,稍有行差踏错,等待父亲,甚至是整个徐家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而且他相信,为了朝堂党争,那帮人肯定会做出一些动静来的。
这个时候,张居正等人,竟然还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徐璠顿时怒火中烧。
宽大袖袍下的拳头捏的指关节泛白!
不过向来知礼守礼的他知道,他虽然是工部尚书,可在这里根本轮不到他说话。因此只能忍着,只是脸上却毫不掩饰的冷漠。
徐璠的态度,张居正几人自然不放在心上,不过这番喜怒形于色的表现,却是让几人暗暗摇头,徐家或许真的要落寞了。
“呵,”这时,徐阶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众人做戏的态度一般,轻笑了声开口,“共事多年,希望这一次我们依旧可以无往而不利!”
“为皇上,为这大明,也要把朝堂局势稳住,”徐阶也干脆打直球了,“不论储君人选是谁,我们都要做好臣子的本分。”
“内阁如今已相对平衡,内阁之外,也不需要额外的声音,来影响未来仙朝的发展。”
“你们以为如何?”
徐阶的意思很直白,就连徐璠都能听的懂,这些话听在张居正的人耳中不亚于说大白话。
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文人士大夫,始终都要将体面放在身上,党争也要说的含蓄些,当然此前他们也曾放下身段,在裕王府内把话说的很直白,要跟严党你死我活。
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他们都在裕王麾下,那时,他们还不知道仙法的存在,跟严党的争斗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生死存亡之际。
今时不同往日,自然要保持体面!
“不知徐阁老有何想法,”这时,率先开口的是高拱,“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高拱是三人中抛弃徐阶最直白的,此时由他率先表态,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也是最能表露众人此刻团结一致,对付李承武的决心。
“我等亦是!”张居正跟赵贞吉也跟着开口。
见三人如此,徐阶知道他们同意下来了,于是点了点头,目光却是看向厅外。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忽有狂风吹拂而入,继而只见一蓬雪花涌入,伴随着的还有一阵凉风,不过在场众人都是修士倒也不觉冷。
夜空下,门前数尺内鹅毛大雪。
“好雪!”徐阶赞叹间,笑着起身来到门口,而后径直走出大门,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这一场大雪般。
夜色下,雪雾很大。
如今已入四月,正是倒春寒的时候,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雪,倒也正常。
若是以往,几人看到如此之大的雪,定然会要担心今年的庄稼,还有百姓的生计问题,但现如今的大明早已不需要担心天灾了。
当然并不是说大明现如今已经具备了掌控天灾的手段,而是说大明现如今的国力之强盛,就算出现什么天灾,也能应付自如。
不过此时,几人都将目光放在徐阶的身上,看着那背对着众人,站在雪地里赏雪,腰背虽然依旧笔挺,无形中却是微微弯曲的老者,都是目光复杂,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了起来。
徐阶要倒了,倒在了仙朝的最后关头。
仙路漫漫,官途更远,今日徐阶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会不会是未来某一天,他们的显照?
“赵客…缦胡缨……”这时,雪地里的徐阶那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响起,“吴钩霜雪明!”说话间,他抬脚踏出几步。
一袭麻衣黑衫,立于雪中,随着李太白‘侠客行’诗句的出口,整个人气势陡然拔高,这一刻他的,状态都有些癫狂。
“……父亲!”看到父亲的状态似乎不对后,徐璠发出一声惊呼,就要迎着出去,不过却被张居正一把抓住。
撇头看去,却见张居正正对他摇头,示意他不要上去打扰。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说完,徐阶张开双臂,放声大笑了起来,像是要将心中的无奈与憋闷发泄出去一般,这声音听在张居正几人耳中却让他们心中发怔。
若是此前,他们定然只觉得今日徐阶叫他们前来,不过是为了聚拢他们,合力对付李承武,还有其背后的五军都督府,
但是此刻,在听到这一首‘侠客行’后,他们突然明白了徐阶今日叫他们前来的真正打算是什么了。
李太白的侠客行,讲述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故事——信陵君窃符救赵!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这是千古仁义,但身居高位的张居正等人却明白,于信陵君来说,这是一个悲剧,如今徐阁老是要效仿信陵君了。
燕赵侠客戴着方巾,手提青光之剑,白色的马,银色的鞍,在暗夜里纵马飞驰,快如天上的流星。十步取首,飞身千里遁去无形。功成潇洒身隐,仗剑杀人却不留名姓。
如今的徐阁老是这燕赵之地潇洒不羁,舍去身前身后名,大彻大悟后的刺客,不,是英雄!
当三杯好酒下肚之后,此英雄一诺重若千钧。要问这诺言有多重?五岳不过尔尔!
诺言,君子之诺!这是徐阁老说给他们听的,同时也是告诉他们要重诺!
待眼花耳热之后,意气顿生,英雄豪气干云似要贯白虹,天下将为之惊。
这是信陵君要“围魏救赵”,他用了侯嬴的计谋。朱亥挥动大金锤,勇猛顽强惊全城。千古二侠,盖世的英名显赫了那大梁!
就算是死了,他们的英雄事迹也会流芳百世。当侠客那么好,谁还能像杨雄一样,死守书斋去写什么“太玄经”?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在张居正等人失神之际,徐阶又是一首‘侠客行’响起,“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此时的徐阶,原本整齐得体的发冠已经落下,长发散乱,大雪中不羁而癫狂的身姿,便如那燕赵之地的侠客,又像是那英勇的信陵君,又仿佛是那给信陵君计谋的侯嬴。
但他唯独不是那书呆子杨雄!
一时间张居正几人心头震撼,无不为之动容,此刻他们更是分不清自己是这‘侠客行’中的哪一个,又或者他们是每一个?
想来想去,他们突然悲哀的发现,自己不是侠客,因为他们没有侠客不请自荐于信陵君席宴的义气,主动来到围魏救赵的前夜!
他们也不是朱亥、侯嬴这二位英雄,更不是那青史留名,大魄力的信陵君!
那他们是谁?书呆子杨雄吗?不,不是,他们没有逃避,权力争斗,从来不是义气之争,他们也不是刺客、更不是英雄!
他们是政客!
站在一旁的徐璠更是无声的流着泪,拳头死死的攥紧,痛恨着自己的无能!
视线缓缓拉远。
再次临幸了十几个妃嫔的嘉靖,整个人躺在浴桶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本命上,徐府发生的一切,突然发出一声轻哼。
“这就是朕的臣子,”嘉靖嫌弃的闭上了眼,脑袋靠后,抬了抬下巴,颇为不屑,道:
“朝堂党争,还争出千古风流了?”说着,抬眼看向一旁,像是在问谁一样。
嗯,道爷现在很不爽,火气很大,一晚上的操劳,毫无收获!
身后按摩的吕芳目光从本命上收回,摸了摸湿润的眼角,他被徐阁老感动到了,可惜主子似乎没办法感同身受。
果然,主子心间的温情从来都是很灵活的,只有他有富余的温情的时候,才能分些给旁人。
“收起伱的猫尿,朕就见不得你们这些作态!”嘉靖哼哼道:“你以为他徐阶就是好人了?还信陵君?他就是个政客!”
“你以为这老东西就这么放弃了?哼!你太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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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看过了庙堂高处,接下来我们看看仙朝治下,大明“江湖”的风景吧。尽可能的给大家呈现一个真实的仙朝治下,活生生的世界出来。
这么写,肯定是不好写的,但必须要这么写!要不然光说仙朝,就直叙仙朝怎么怎么强大,怎么怎么繁荣,多么多么厉害,灭了多少多少人和国家,好空洞呀,哈哈…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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