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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渐渐过去,男子退了一步,朝她微微颌首,而后转身往泊着船的小码头走去。
冉颜松了口气,她感觉那个人的气息似曾相识,好像是……苏伏。
怎么会如此巧合,苏伏身上亦是穿着苍色的圆领窄袖胡府,头戴黑色襆头,面上带着一只黑色面具,只不过他衣物的颜色要深得多,面具也略有不同,只是光线不佳,方才又是情急之下,冉颜并没有注意到。
在松散的人群里,冉颜开始寻找冉云生,目光不经意掠过河面,顿时睁大眼睛,急急跑到河岸边上。
宽阔的河中,船只甚多,但是每条船也都相隔一两丈远,而那一袭苍色胡服在一艘艘船之间敏捷如苍鹰,兔起鹘落间,已经越过七八条船只,而在这其间他手上也未曾闲着,待落到第九条船的时候,竟是套上了一层玄色外衣。
冉颜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个身影,他冲着一条中等大的船只掠了过去。
冉颜看见那艘船的甲板上有两个人跽坐,不知是在品茶还是在弈棋,四周围栏边站着几个腰间佩刀的壮汉。
黑色的夜行衣几乎溶在夜色之中,他攀附在船壁上,静静的,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只伺机抓捕猎物的豹子。
而甲板上那两个人丝毫不知危机降临,似是聊到兴起之处,一阵畅怀大笑,与此同时,那一袭黑夜悄无声息的闪身上了甲板,以迅力不及掩耳之势逼近那两人,河面上寒光一闪,笑声戛然而止。
船上立刻混乱起来,而那一袭黑衣早已落下船板,不知去向。
好一场精彩绝伦的刺杀。
冉颜倒吸了一口冷气,若非她一直关注苏伏,恐怕也会与这街市上的人一样,恍然不知有人竟然有人敢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附近杀人。
苏伏也不知如何脱的身,冉颜目光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已将身上的黑衣连同长剑抛入河中,一袭苍色圆领胡服,伫立在水边,仿佛只是个看风景的普通人。远远的,冉颜瞧见他咳嗽几声,掏出帕子揭开一半面具,擦了擦嘴,举目盯着那艘船看了一眼,似乎确定被杀的人已经死了,才将染红的帕子一并丢进江水中,转身离去。
他走出几步,忽而回头看向冉颜的方向,顿了两息才又转身离开。
距离太远,冉颜并未看清他的眼神和无法猜测面具下的表情,但是她能感受到那股杀气,只针对她一个人的杀气!冉颜猜想,也许因为他前段时间伤到心脉,经过一场暗杀之后,再没有精力在人群之中悄无声息地杀掉她,所以才让她侥幸得生。
“阿颜!”
因为冉颜还带着面具,冉云生站在不远处的灯谜棚子下试探性地唤她。
“十哥。”冉颜定了定心神,应声道。
“你去了哪里?”冉云生还带着一丝紧张,方才他付完钱,一个转身竟然发现冉颜不在了,心知可能是被人潮冲走,连忙顺着人群追了上去。而那时,正巧苏伏把冉颜拉到身边,将她挡得严严实实,结果却让冉云生几乎跑遍了整条街也未曾看见。幸而他又转回远处寻找。
冉颜讪讪笑道:“我方才被人群挤开了,或许被人挡住了吧。”
冉云生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众人竟然为了一个齐六娘疯狂至此,我们家阿颜比她不知美上几倍。”
“莫要打趣我,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冉颜刚刚目睹两人瞬息毙命,暂时没有心情继续逛。
冉云生也因着方才寻找冉颜,跑得累了,便道:“去船上吧!”
“船?”冉颜疑惑地看着他。
冉云生双眸熠熠生辉,“今年我为阿颜特地造了一艘船,虽比不上齐氏的庞大、华美,却是我亲自布置,胜在舒适。”
第61章七夕平江
见冉云生这样无微不至,冉颜微微叹息:你真心疼爱的那个妹妹已经早已不在了啊。
冉颜替旁人享了这份关怀,心中便觉得要对冉云生也好一些才合适,再加之他本身就是个柔和的人,相处起来倒也很是愉快。
冉云生领着冉颜走到小码头前,领她入了一艘中等大小的船。
这艘船从外面看来丝毫不起眼,内里却别有天地,船舱空间不大,四角各有高脚灯,白色月笼纱覆着纤细的灯罩骨架,其上细细绘制山水画,有两只上面题了诗句。船舱中间垂了竹帘,将空间分为里外两间,里面矮几软榻,几上放置一只圆形银质雕花香炉,里面放的不是香,而是冰块。
整个空间内,看起来分外低调,也分外舒适,冉颜知道,这低调之中定然价值不菲,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思,遂也不会吝惜赞美的言辞,“十哥当真是费心了,正是我喜欢的样子呢。”
“喜欢便好。”冉云生笑容璀璨,转身出去命人开船。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食盒,“难得无人打扰,这是我方才令人从府中取来的饭菜,游船赏月,再小酌几杯,人生幸事莫过于此。”
冉颜取下面具,浅笑道:“十哥倒是很知足。”
“我衣得暖,吃得饱,还有金银供我挥霍,如此还不知足可要遭天谴了。”冉云生边说笑,边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取了出来。菜不多,只有两荤三素,菜色却很是精致。
“十哥没有理想抱负?”虽然知足常乐是好事,可是没有理想并非是一件好事。
冉云生倒酒的手微微一顿,绝艳的面上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幼时我曾想入仕,因此学业上从不懈怠,可到了十岁时,才明白商人之子不能参加科举,亦不得入朝为官。”
冉颜喉头一涩,心知自己是戳到他的痛处了,放缓声音道:“天下之大,能做的事情多不胜数,十哥莫要伤心。”
略微一想,冉颜也就明白了,冉平裕经商也是被逼无奈,族里有关系能弄到一官半职,也都被嫡系子孙占了,他身为庶子,出头之日遥遥无期,不想被人看不起,不想碌碌无为一辈子,就必须另辟蹊径,世人虽看不起商贾,但无人不爱财。
“叔父是个了不起的人。”冉颜道。
能短短十几年便成为苏州城首富、长安大贾,泛泛之辈难以望及项背,没有手段绝对做不到。
“呵,你在他跟前千万莫要这么夸,否则他可要欢喜得三天都睡不着觉了。”冉云生笑道。
船慢悠悠地在水面上漂着,河上凉爽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皓月朗朗,周边的船只也都是灯火通明,笙箫歌舞,脂粉飘香,好不热闹。
“咦?那不是冉十郎?”
旁边一艘船上有人出声。
冉云生抬头望过去,看见站在甲板上一袭墨绿广袖袍服,正弓着腰探头往他们船里张望的男子,冉云生淡淡笑道:“原是张郎君,真巧。”
冉颜的面容大半掩在竹帘之后,淡淡瞥了那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