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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轮流转,戴柯疯了三天三夜后,被迫重新上岗,轮到他给梁曼秋做早餐送上学,毕竟期末考还没结束。
戴柯朝戴四海抗议,“凭什么,我早上要睡懒觉。
戴四海:“买电脑是给你学习和放松,不是用来通宵。今晚再超过12点不睡,我就拔网线,要不放妹妹房间。”
姜还是老的辣,儿子玩不过老子。
戴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表情隐隐有松动。
戴四海继续耳提面命,“初二期末考事关初三分班,对妹妹来说很重要,你现在没有学习任务,就应该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戴柯:“她就算考砸了,也不会跌出年级前二十。分不分班对她来说有什么差别。
戴四海扬手作势要掌嘴,“大D,闭上你的乌鸦嘴。”
戴柯自觉失言,不服地翻了下白眼。
戴四海顿了顿,整理腹稿似的,“还有一件事,之前说过等你中考结束,阿莲就搬进来一起住。”
戴柯才想起这茬,离发现戴四海和阿莲地下情已过去一年半,他和梁曼秋的“衣柜秘密”也尘封同样时间,他只会偶尔想起后者,全然忘了前者。
戴四海沉吟一声,语重心长:“大D,这些年相处下来,阿莲为人你应该知道。你跟她不算亲,起码不排斥她。你爸今年41岁,很难再碰到到一个合适过日子的女人。”
戴柯小的时候,戴四海当爹又当妈,还要管档口,没精力找对象。等戴柯大一点,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脾气,他又怕后妈对儿子不好。
碰上阿莲,是缘分也是幸运。一个人一辈子的运气有限,戴四海不相信自己还能走大运。
戴柯:“你不是经常说自己老当益壮,还能开分店?”
听到戴柯还能驳嘴,戴四海安心许多。
父子俩不习惯忆苦思甜,很少谈及过去和未来,只是日复一日过好单亲家庭的今天。
戴四海老怀大慰笑了下,继续说:“等明年小秋也去高中寄宿,家里就剩我和阿莲两个人??“
戴柯:“难说你们会不会搞出人命。”
戴四海眼皮跳了跳,不恼反笑,“现在这个家太小,起码得换一套四房,你们还要上大学,努力几年再说。”
一听四房,起码有一个房间给梁曼秋,戴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唱反调。
阿莲必须搬进来,还有一点原因戴四海没有明说,等戴柯上高中寄宿后,家里只剩一个41岁男人和一个14岁花季少女,有血缘关系另说,戴四海和梁曼秋并非父女,传出去始终不太妥当。
戴柯说:“我有一个条件,她不能进我的房间。”
戴四海气笑了,“狗都不进。”
戴柯做了半个月的厨夫和车夫,早上给梁曼秋做早餐,再骑车拉去学校,回来研究各个高中的录取条件。
考前只顾着考,没想到填志愿也并非易事。
招生手册翻得比课本还烂,终于等到可以查分数的日子。
7月8日,下午5点,海城市公布中考成绩。
正逢每日的第二个销售高峰期,戴四海和阿莲忙得热火朝天,不忘应对街坊的八卦之心。
戴四海满脸堆笑,统一回复:考多少分都行,考个鸭蛋今晚还能加菜。
碧林鸿庭。
梁曼秋挨着戴柯的电脑转椅坐着,扶了下眼镜,费劲跟他一起盯着屏幕。
刚开放查分系统,第一波高峰期很难挤进去。
戴柯试了几次,均提示系统忙碌,请稍后再试。
“破系统。”戴柯骂了一句,往桌面扔了准考证,许是底气不足,动作有点轻飘。
梁曼秋拦下准考证卡片,免得飞到桌后缝隙,“哥,要不我来帮你查?”
“查吧查吧,你登得进去算你牛逼。”戴柯起身扑上床,两只拖鞋自动落地。
以往上床总抱着PSP,如今两手空空,什么也不想做。
梁曼秋耐着性子,隔一会试一次。
戴柯趴了一会,无聊透顶,翻身侧卧,支颐看着她。
初中两年过去,梁曼秋留回了长发,发质柔软,挽成了发髻,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迎着台灯,丸子头支棱出的碎发染了金色,像幻想中的人物,自带光环。
戴柯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查不到成绩的焦心时刻,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注意到无关紧要的细节。
“哥!”梁曼秋忽然回头,起身一跳,俏丽的鹅蛋脸藏不住惊喜,“哥、哥!“
戴柯心脏漏跳一拍,初时以为成绩的缘故,后来回过神,可能又像以前一样,偷偷打量她突然被抓住,难免心慌。
梁曼秋:“你猜多少!”
戴柯打挺坐起,顾不上穿鞋,光脚扑到电脑桌前,显示器跟着颤晃。
一个不可思议的分数。
戴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重新看了一下考生信息。
考生号,有点陌生。
名字,份外眼熟。
“Yes!!!”戴柯握拳收臂,咬牙切齿,一如压哨投进三分球,逆转局势。
表情喜到极点,有点狰狞,不吓人,反而有一股莫名的感染力。
先把自己感动了,眼睛水润,莹莹闪光。意识到即将迎来懂事以来的第二次眼泪,戴柯手足无措,总想搞点动作,发泄体内爆炸的喜悦。
戴柯想也没想,忽然迎面抄起梁曼秋的两边腋下,将她举高高。
梁曼秋忽地双脚离地,重心飞腾,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怕跌了。
哎,不是总说她重么?
梁曼秋觉得自己像一只奖杯,被戴柯用蟹螯般的大手,轻轻松松举起,在半空抖了抖,才落地。
“有书读了!我有书读了!!”
戴柯第一次觉得上学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像个人猿泰山,捶胸顿足,大叫着跑出家门。
楼道充斥着狼嚎。
“哥!”
梁曼秋刚追到楼下,戴柯只剩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他迎着夕阳奔跑,熟悉的街景节节后退,夏风热乎乎扫过脸颊,像四年前拉着梁曼秋逃出福利院的傍晚。
不同的是,他们有了另一种喜悦,更为丰富与深刻。
这一年半,戴柯也一直在奔跑,身后像有一条疯狗猎杀,慢一点就尸骨无存。
疯狗的名字叫恐惧。
再不好好读书就会失去妹妹。
想法隐隐成形,直到这天一切尘埃落定,戴柯才肯面对它。
戴柯通体发热,眼角分不清泪和汗,才粗喘着气走回家。
梁曼秋在家门口迎接,明显松一口气,“还以为你直接跑到档口跟阿伯报喜了。
戴柯没鞋可换,直接走进来。
梁曼秋低头,只见戴柯鞋子失踪,光着两只大脚走进来,像深山跑出的野人,大大的脚板边缘脏兮兮的。
“咦,哥,你的鞋呢?”
“要你管。”戴柯路过梁曼秋,跑进卫生间。
人人都知道翠田初中2012届出了一匹黑马,从吊车尾逆袭上了普高;人们也听说翠田初中2012届有条疯狗,查分后激动得光脚沿着小区跑了十圈,振臂高呼有书读了。
也许只有梁曼秋清楚,戴柯是黑马和疯狗的二合一。
长得帅气不一定留名校史,奇葩传说才会经久不衰。
这个暑假浓缩成三个最重要的日子,全部与戴柯有关。
第一个是中考放榜,戴四海激动得全场烧腊打8折,差点亏本。
第二个是戴柯收到滨海中学高中部的录取通知,这所高中在海城市排名第12,今年高考本科率63%,一本率9%。对于戴柯这个曾经被宣判连翠田高中都考不上的差生来说,已经算命运的礼物。
第三个是全家送戴柯去滨中高中部报到,四海烧鹅打出告示,红笔黑字,上书梁秋亲手写的毛笔字,字字娟秀飘逸,一如老板的心情:家有喜事,休息一天,周一正常营业。
初中生随后周一开学。
梁曼秋一早起床,换好白衬衫和千鸟格背带礼裙,像往常以前,洗漱前要先敲开戴柯的房门。
即便最辛苦的初三,戴柯起床从没早过她,天天需要叫醒服务。
现在门开着,房间空无一人。
床铺不再凌乱,被子叠方正,一看就知出自戴四海这个退伍老兵的手笔。
梁曼秋鬼使神差走进去。
坐在戴柯的床沿,眼前里面跳出他粗犷的睡姿。一条长腿通常支在被子外透气,夏天整条光着,冬天睡裤半缩到膝盖,露出一节毛茬茬的小腿。一旦她叫起床,戴柯整个人都会龟缩进被窝,偶尔推开她的脑袋,含糊骂吵死了。
梁曼秋弯腰抚摸柔软的被子,属于戴柯的被子,情不自禁躺下,侧卧在他的枕头,在他的视角里想象自己的样子。
会不会丑?会不会凶?还是面目模糊?
味觉记忆深刻久远,戴柯似乎从枕头淡淡的洗衣液芳香里走出来。
过去四年,除了她离家出走的两天,他们天天在一起,乍然看不见,好像偏瘫似的,躯体有一部分使不上劲。
周二、周三、周四......
戴柯的房间纹丝不动。
滨中高中部实行每周六天半寄宿制,每个月末才会连放两天月假。
梁曼秋见到戴柯的机会屈指可数。
当她对一个同龄异性放不下思念,童年便正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