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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两大两小,面面相觑。
两个小的窝在逼仄的衣柜,宛如淋雨鹌鹑;两个大的站在外面,像战败的斗鸡,蔫头蔫脑。
双方气场低迷,谁先发制人谁就能掌控局面。
戴柯冲阿莲挑了下下巴,以牙还牙,“她怎么在这里?”
幸好天冷,阿莲还没脱光,只除掉一件外套,露出修身的杏色打底衫。
空调徐徐送出暖风,阿莲双颊烫红,不知道热的还是害臊,故作镇定捡起外套,背对着他们穿上。
尴尬从戴四海脸上一闪而过,“你们先出来。”
梁曼秋和戴柯穿着鞋子从衣柜走出,夏被收纳袋被踩得乱七八糟。
戴四海皱了下眉头,现下无心计较,只能留秋后算账。
两个小孩,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走出戴四海的房间,跟监狱排队放风似的。
戴四海跟着出来,被阿莲叫了一声。
回头,只见阿莲一脸凝重,指着垃圾桶。
戴四海走过去一看,脸色变。
纸巾之上,多了一只避孕套,空无一物,没东西,没有明显异味,像一根风干的肠衣。
戴四海一时心乱如麻。
阿莲难堪地安慰:“应该只是好奇拆开玩而已吧。
戴四海经历过男生的青春期动乱,定了定神说:“我来处理。”
阿莲试探:“我先回去?”
戴四海转念一想,搭上阿莲的肩膀,“到了这个份上,该跟他们解释清楚。”
梁曼秋和戴柯排排站,脑袋耷拉,听候发落。
戴四海作为一家之主,找回主场的掌控感,发话道:“你们为什么进我的房间,还躲在衣柜里?小秋先说。
梁曼秋拿不准主意,又不敢看戴柯,胸口似乎残留揉过的感觉。
嘴巴打颤,吐不出一个字。
戴四海说:“阿伯只想听你说实话。”
“我让她进去找PSP。”
戴柯负着双手,下巴微扬,骨子里认定父子双方扯平,不露丝毫卑怯。
戴四海没料到戴柯这般爽快,以往死鸡拌锅盖,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低头。
梁曼秋五味杂陈,戴柯帮她免除被拷问的痛苦,本该感激。
想到刚才越界的大手,又感动不起来,甚至有一点害怕,不知道戴柯风格大变,葫芦还会卖什么药。
戴四海看着梁曼秋,“小秋,大说的是真的吗?”
梁曼秋点点头。
戴四海:“找到了吗?”
梁曼秋摇头。
戴四海:“没有找到游戏机,你们在里面还做了什么?”
那股鬼鬼祟祟的感觉又爬上心口,明明该心虚的人不是她。
“从抽屉拆了一片东西。”
开口的还是戴柯。
戴柯异常坦承,戴四海总感觉背后还藏着大事,所以戴柯先把小事撂了,转移他们的关注焦点。
这个家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秘密。
戴四海:“你知道那是东西吗?”
戴柯:“不知道。”
戴四海仔细盯着他,试图发现一丝破绽,“真的不知道?”
戴柯面无表情,14岁的年龄装出40岁的老成,“不知道。”
若梁曼秋没在现场,他估计会将戴四海一军,反问他是什么东西。只要尴尬的不是自己,就能轻松控场。当着梁曼秋的面,还是少一点刺激微妙。戴柯受不住再次失控。
戴四海转头问另一个,“小秋,你呢,知道吗?”
梁曼秋还是摇头,可信度较高。小女孩的懵懂一如往常。没有过分的狡黠。的确是个令大人放心的小孩。
戴四海心里有了数,“大D,今天你怎么有问必答,不像你以往作风啊?”
戴柯依旧绷着脸,不看任何人,尽力不让任何人都影响他。
戴四海沉吟片刻,开口:“现在寒假,游戏机可以还给你们,等开学还是要交给我保管,节假日才能玩,可以做到吗?”
“嗯。”
戴柯好像进入老僧入定的境地,不喜不怒。
戴四海:“还给你还不开心?”
阿莲一直在边上悄悄观察两个小孩的反应,左看右看心事重重,好像藏着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戴柯找到反客为主的角度,下巴指了一下阿莲,“她为什么会进你房间?”
戴四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风水轮流转,从质问者沦为被质问的一方。
戴四海走到阿莲身边,拍了拍她肩膀,“大D,这个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戴柯冷不丁先声夺人,“她是你马子。”
戴四海不悦:“哪学来这么粗野的话?”
戴柯冷笑,“难道她是你老婆?”
戴四海和阿莲俱是一愣,脸上闪过秘密曝光的尴尬。
戴柯好一阵愣神,哪想到歪打正着。
戴四海语重心长解释,“我和阿莲领证属于特殊情况。小秋是女生,两年前家里只有我和你,两个男的,不符合福利院寄养家庭的条件,所以阿莲帮了我这个大忙,才顺利把小秋接过来。后来跟阿莲继续相处,互相觉得不错,就一直保留这一层
关系。没征求你的意见是我的不对,也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戴柯尖锐地指责:“你打算?到什么时候?等你们再搞一个小孩出来才告诉我?”
梁曼秋觉得自己成了罪魁祸首,重担落到肩上,沉甸甸的。如果不是她的到来,戴柯不用遭遇如此不快的局面。
心思从衣柜秘密,跳转到更沉重的层面。大事临头,想计较戴柯的越线,好像已经没有机会。
戴四海:“如果真的生孩子,一定会征求你的意见。我们目前还没打算再要一个小孩。”
戴柯嘲讽一笑,一脸“谁信你们”的漠然,戴四海先斩后奏已经不是第一次。
戴四海叹气,“我们本来想等你中考结束再宣布。”
“宣布就宣布,还跟我说什么商量。”
戴柯语文知识贫瘠,还是能分辨两个词的含义。
以前梁曼秋突然到家,地盘被瓜分一部分,他好歹保有自己的地盘,还能当大王。现在戴四海无异于胳膊肘往外拐,不把儿子当自己人,领了一个后妈来统治地盘,跟他分庭抗礼。遭遇背叛的苦涩一点点渗透心头,他好像在这个家失去位置。
戴柯扭头大步朝门口走去,两级台阶做一步,急匆匆跑下楼。
梁曼秋下意识要追,怕戴柯不回来,家里失去她的容身之所。
衣柜的秘密留下后遗症,她犹豫了。
戴四海立刻吩咐:“小秋,跟上你哥哥,有什么事打电话告诉我。”
“......“
梁曼秋硬着头皮跟上去。
阿莲忧心忡忡:“大D会不会想不开?“
戴四海眉头紧锁,不忘安慰:“我想不开,大D都不会想不开。”
阿莲:“要是早点告诉他说不定反应没那么激烈………………”
“哪来那么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戴四海隐隐后悔,中考对于戴柯这样的吊车尾没有任何意义,当初就不该非要熬到中考。
梁曼秋下了楼,戴柯人高腿长步子大,早跑得只剩一个渺小的背影。
她费劲地奔过去,遥遥盯着他,不敢叫人。
拐弯处,戴柯余光瞥见她,似乎慢了几步。梁曼秋跟着转过屋角,没追多久跟上了他。
戴柯:“你出来干什么?”
梁曼秋如实道:“我也不想,阿伯叫我看着你。”
戴柯微顿,似乎明白过来,隐怒,怒的是自己:“不想就滚回去。
梁曼秋委屈强调:“阿伯叫我看着你。”
“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狗。”
戴柯步伐大了些,像拽着主人狂奔的疯狗,害得梁曼秋小跑。
不禁又放慢脚步。
梁曼秋气喘吁吁,始终离戴柯一米远,防传染病似的。
走到街心公园,戴柯一屁股坐到半米高的圆形花坛边,撑着两只膝盖喘气。
梁曼秋在戴柯的九点钟方向坐下,吞吞吐吐说:“其实.....暑假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阿伯和阿莲姨……………”
戴柯:“看到什么?”
如果今天之前,梁秋会实话实说,看到戴四海摸阿莲屁股。
在黑漆漆的衣柜里,她也经历同性质的动作,心里起了一块疙瘩。
难道男生长大都是色狼?
梁曼秋嗫嚅着,“反正就是看到阿伯和阿莲这样那样。”
梁曼秋暗示的是蜻蜓点水,戴柯自然往深处想,瞪大了眼,“不是吧,在哪里?”
梁曼秋:“档口后厨。”
“他们在档口后厨干?”
戴柯声音走调,诧异至极,明显透着对戴四海和阿莲的不满。
那个粗鄙的动词下梁曼秋一跳,她差点抹黑了戴四海和阿莲,着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戴柯古怪道:“你又知道我想的哪样?“
梁曼秋无法启齿,情急之下,倒出脑袋里仅存的信息,“不是PSP里面那些。
戴柯默了一瞬,双手抓着膝盖,涨红了脸,“你看过我的文件夹?”
梁曼秋嗓音越发低沉,“可是,你没说不能看啊......”
戴柯只说过不能删,没说不能看。
“所以你就看了?“
梁曼秋哭丧脸,深受其害一般:“谁知道会有那些东西......”
戴柯有气无处发,撇过头看向另一边。
梁曼秋声音低,像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怎么,你怎么看那么恶心的东西?”
戴柯嘴硬心虚,“哪个男生不看,四眼明也看。”
梁曼秋瘪嘴瞅了他一眼,表情无声控诉:这么恶心的东西四眼明怎么可能看。
戴柯讥嘲扯了扯嘴角,“四眼明看完才拷给我。”
梁秋不敢将文弱的金明和那些猛烈画面联系起来。
戴柯气呼呼说:“哪个男生告诉你他没看过,他就是在装大逼。”
“好恶心。”
梁曼秋盯着足尖前方的地板喃喃,更恶心的部分没法言明。
半个下午,戴柯没听见梁曼秋叫一声哥,看来已经恶心他了。
戴柯破罐破摔,“恶心你别跟我讲话。”
梁曼秋望他一眼,双眼噙着泪花,不知失望还是害怕。
“你为什么要那样子......”她无力正面控诉,害怕惹怒戴柯,也怕被?回福利院。
戴柯以为还是指控他看黄片,破罐破摔骂道:“我看关你什么事。”
梁曼秋悄悄咬牙,“我说在衣柜……………”
戴柯怔住。
平时脑袋里有过很多龌龊念头,仅仅是念头,只要跟梁曼秋保持安全距离,戴柯自忖不会越界。
刚才事发突然,突然将他们的距离压缩至最短,防线消失,罪恶随之衍生。
“为什么?”梁曼秋重复,自言自语多于质问。
但跟初一刚开学被他放鸽子一样,戴柯从来不会正面解释。
他正在气头上,气梁曼秋前头的不理解,也气自己,无法面对肮脏的秘密。
青春期的欲念隐秘、激烈而邪恶,一个人独处时尚无法灵活控制,一旦牵涉他人,稍有过界便引发更严重的灾难,摧毁彼此信任,或者自我认知崩塌。
梁曼秋和戴柯面对更为严酷的危机,冲击性远大于戴四海和阿莲的恋情。自己的麻烦,远比别人的八卦要紧。
这一次,他们没有打架,甚至没有吵架,青春期禁忌紧紧束缚他们的嘴巴和手脚,一个不敢正面指责,一个不敢正面认错。
他们学会了冷战,没有肢体冲突,表面看着理智,背后情绪暗涌,压抑而找不到发泄口,远不如一场互殴来得酣畅淋漓。
饭点回到碧林鸿庭,阿莲没有来吃饭。两小一大各怀心事,个个都在装下午无事发生,除了需求口流没有其他闲聊。
这个家庭成分复杂,成员之间没有谈心习惯。两个小孩处于青春期,心思敏感多变,无形催化了凝重的氛围。
这事急不来,戴四海当天没找戴柯详谈,让他先自行消化,后续再慢慢做思想工作。
晚上临睡前,戴柯看着梁曼秋爬到上铺,忽然站来,叫了她一声。
梁曼秋刚好跪在爬梯口,扭头用鼻子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戴柯将手搭上架床爬梯中间,微微仰头,看了眼梁曼秋,“给你踩我的手。”
伸出的正是衣柜里的罪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