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后市街,塘栖报社。
“我以为贵社请我来,是为匡正我派风言,可没想到尽学小报的做派,那不如去采访半月前到杭城的替同兴公镖旗者,其人是个瘸子,岂不是更有花边可写?告辞!”
虬髯汉下巴一扬,转身便走,留下一屋记者面面相觑。
长生路,广东会馆。
“祝武馆长马到功成。”
“谢诸位吉言。”
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身穿绸缎,身材精瘦的男子钻身上车。
大前营,一民居。
“出关入关,入关出关,哼。”
一名蜡黄脸手中拿着一张单子,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中,似笑非笑。
西湖边,新新饭店。
“待杭城事了,回转津门后,再召另十二位馆长开行会。”
身材高壮,面容方正的汉子将一张电报单随手丢开,发号施令。
拱宸桥,荣华戏院。
“爷,时辰到了,该动身了。”
“好,等我国术大会夺魁,一定来给你赎身,这几天你可守住了房门,别让旁人入了幕。”
“瞧爷说的!”
“哈哈哈。”
男人大笑出门而去。
紫阳山,紫霄宫。
“国术大会开幕式督理大人可会莅场?”
“督理大人公务繁忙,国术大会开幕式这几日的行程早有安排,应该不会出席,不过头名决试赛时督理大人说是会莅场观战,卢师兄要是有意,不妨打进头名决试赛大展风采。”
“那简单,等我好消息便是。”
燕颌虎须的道人拾级而下。
孩儿巷,妈祖庙。
“马师傅,可是要算胜负?”
“擂台上的胜负在三尺之间,在拳脚之下,唯独不在这签筒里。胜也好,败也罢,只要是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我都认,求神拜佛有何益?”
“那马师傅专程在国术大会开幕前来里这一趟是?”
一头凌厉短发,眼神锐利的男子犹豫了下,有些尴尬,
“算姻缘。虽然芬妹说这次无论我有没有赢得够数的奖金,她都一定嫁我,但她爹实在难缠。”
下后市街,商务总会。
“诸位留步。”
一名壮汉谢绝众人相送,毅然上车。
女学路,弘道女学。
“道理我讲不来的,你们说的那什么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我也不懂,我只会打拳。”
肤色黝黑的女子自嘲的笑了笑,
“让我演拳我一定尽心尽力,但讲话什么的还是免了,时候不早了,我须得出发去参加国术大会的开幕式。告辞。”
比胜庙巷,比胜庙。
“哪怕霸王猛勇,自有韩信精巧。”
浓眉大眼,身材壮硕,身穿灰袍短卦的青年低声呢喃,跨庙而出。
华光巷,杭关督查公署。
“贺师傅,昨晚晚睡得可好?”
“多谢署长盛情款待。”
“哪里哪里,我一番殷勤只望贺师傅能替我们南直隶人脸上增光。”
“一定。”
“好,那我就祝贺师傅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来人,备车,替我送贺师傅去参加开幕式。”
一双眸子冷厉迫人,双手十指粗粝的汉子钻身上车——整座杭城似乎都在这个清晨的一瞬间活了起来。
为同一个目的。
杭城国术大会开幕式。
……………
金钗袋巷。
这里原是旧抚署衙门,辛亥革命时意外走火,付之一炬,之后再未重建,一直空了十几年,也被老杭城人称之为旧抚署空地。
因其场地够宽敞,又与位于水师前直街的保安团驻地仅一街之隔,一定程度上可以杜绝武师滋事,因此杭城国术大会筹办委员会便选中了此地,搭台建场。
会场前,一座以红绿绸绸缎缠裹,横额鎏金大字“国术大会”的宽大松柏牌坊傲立于此。
旁有八根旗杆,挂着八面镖旗,包括裴庆夺来的同兴公镖旗在内。形制不一,色彩各异,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旁边,则是一座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售票亭。
一夫善射,百人挟拾,当今万方多难,请诸君以身作则,此时且民众观摩。
会场内更是人山人海,彩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呼海啸般的动静以国术大会会场中央一方广八十尺,袤八十尺的主席台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去。
络绎不绝的社会要员在主席台上,上上下下。
扛有相机的报社记者们,遍布会场,手中的相机快门被按下,爆出闪光,腾起烟雾。
数不甚数,如同蚂蚁般遍布足有三十亩面积的会场的观众们交头接耳。
堪称人声鼎沸,直透云霄。
不过虽沸,却不乱。
不时有手握竹棍,成群结队的黑衣汉子,在会场内四处走动,维持治安。
国术大会治安维持队。
遍布整个会场,足有数百人之多。由杭城国术馆馆长,国术大会筹办委员会会长严景行专门组织。
怕的就是会场内习武之人众多,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颇有成效。
擂台左侧摆放了几十张大椅,是甲等比试员席,所有甲等比试员及其门人弟子家眷的座位都在这里。
只是此时还早,甲等比试员们尚未到齐。
只有寥寥数人入座,如裴庆。老王头以亲友身份坐在邻座。
之前裴庆虽然住在国术大会提供的招待所,但另外十五名甲等比试员大都另有住处,裴庆又忙于新假肢的定做,因此裴庆愣是一个都没见识过,此时倒正好,可以让老王头给他介绍介绍其余比试员情况。
但还没开口,一名目光睥睨的蜡黄脸汉子,身边簇拥着数个龙精虎猛的弟子,在裴庆不远处坐下,端的是气势勃然。显然是另外十五名甲等比试员之一。
裴庆便问老王头,
“这是什么人?”
没想到老王头颇为惊讶,
“你不认识他?”
裴庆奇了,
“我该认识他?”
“当然该。你不是打戳脚的吗?这位,戳脚门门主,奉天三老之首,杨九鸣。”
裴庆的眉毛挑了起来。
哐——这时重重一声锣鼓声从主席台下的那座足有一人半高的大铜锣上扩散出来,震停了场内所有的喧哗声,也震停了裴庆的思绪。
裴庆抬头看去,原来场内人员已然齐整,主席台上殆无虚席,左右座无隙地。开幕式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