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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其实附中很不想给高三学生放这天假，甚至专门召集老师讨论只放半天行不行。
结果学生还没来得及有意见，老师先不干了。
有个暴躁老哥直接问校长，“老王，你们王家么有老先人吗？”
王校长闹了个大红脸，终于还是向传统低头。
清明祭祖对很多国人是头等大事，与过年团圆同级。
平时节假日吞了倒也罢了，只要加班费能给也不是不行，但清明不能开玩笑。
就这样，脑子都快干冒烟的高三学生终于获得久违的喘息机会。
和大部分有高三学生的家庭一样，顾城家的选择也是让顾城留下专心学习，老顾带老婆回蔡家坡老家祭祖。
老家的坟地比较偏，离国道几十公里山路，开车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一整天，他们觉得顾城有机会冲击全省前十甚至状元，时间着实宝贵，所以别去了。
被扔在家里的顾城有些无语。
他和林书雪约会时间在下午，她上午也有安排，没法找她。
秦歌说她上午要去祭拜父亲，也不好打扰她。
一时间他似乎成了全世界最孤单的人。
爸妈不带他出门，老祖宗不稀罕他烧纸，林书雪和秦歌各忙各的，就剩他一个。
早晨起来，本想做张卷子，划拉几道题发现没啥挑战。想背会英语单词，然而自己的词汇量过专八都不成问题。
吟诗作赋又没这个能力。
所以...
要不干脆去趟烈士陵园好了。
既然是清明节，高低得去烧几张纸吧。
顾城在家属院门口几十米的路边小摊买了点纸元宝、冥币，又带了些吃喝，坐上公交车往烈士陵园去了。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陵园大门，顾城心中暗自感慨，好久没来过这里了，上次来这里应该还是上次。
算起来怎么都超过十年了。
小学时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去烈士陵园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还会在烈士墓前进行一些庄严的宣誓活动。
想到自己还是小萝卜头时的单纯，顾城忍不住有些怅然。
公交车走的不算快，看着路边正在施工的地铁工地和明显不是工人模样，看起来更像考古专家的工作人员，顾城想到秦城地铁的梗。
“你都知道这里是好地方，你那聪明又迷人的老祖宗还能不知道？所以他们早早的就在这里躺好了。”
地铁得修，这是民生问题。
老祖宗的安息地不能破坏，这是历史问题。
秦城地铁挖出来几个秦坑汉墓唐陵园，一点都不奇怪。
根据顾城的记忆，这条地铁从他高一时就开始修，但至少要到他上大二才能修好。
“一天到晚修这个烂怂路，几年修不好，修锤子呢。”
这就是秦城人对地铁修建的抱怨。
想到这些迷人的老祖宗安静的躺在下边，顾城的思维突然开始发散。
重生前的他死了，虽然尸体形状肯里肯气还带着点脑洞大开，毕竟还是尸体，那玩意究竟在哪？
顾城突然觉得，第一炷香应该点给自己。
那个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像NPC一样白活了的自己。
那就来吧！
走进烈士陵园，熟悉的记忆回来了，他仿佛看到有个七岁的小布丁激动的举起右手，跟着老师进行加入少先队的宣誓。
红领巾戴在胸口，老师严肃的宣布，红领巾是用烈士鲜血染成，所以红艳艳的。
当时只觉热血沸腾，并未多想，现在只能说不愧是祖国，儿童教育都这么硬核。
来吧，先给曾经的自己上柱香。
顾城站在无名烈士墓前，献上鲜花，点上香，将一包好猫撕开，取出几根摆好。
祭奠完这些烈士，顾城拧开酒瓶，往地上洒了点。
“死在华莱士镇那个叫顾城的家伙，你安息吧，我现在过的很好，曾经错过的那首小情歌不会再错过。”
祭奠完无名烈士和自己，顾城沿着烈士陵园人较少的一条路往里走。
他专挑祭拜人数较少的墓碑。
虽然都是烈士，但这些人能享受的香火有点少，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他来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买少了，只能给这几个空墓碑前每人稍微分点。
一路走来，顾城发现抗战英雄的墓碑前鲜花如锦，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时的英雄墓碑前也是人潮涌动，但建国后牺牲的人祭拜者就少了许多。
毕竟在大部分人眼中，打鬼子的含金量高于打国内反动派，打国内反动派的含金量又高于抗灾救险。
这很正常。
但顾城总觉得，和平时期愿意舍己为人的烈士同样可贵。
比如几年前家属院门口商铺大火时救火牺牲的两位烈士。
如果没有他们，离门最近的顾城家肯定大受影响，父亲母亲的许多珍贵书籍都会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还有全家人的记忆。
这都是无价之宝。
事后父亲专门请人做锦旗送去消防队，又通过慈善机构给两位烈士的遗孀捐款。
这是对他们的尊重，但他们家人的伤痛永远无法弥补。
既然来了，那就去给他们也敬杯酒吧。
看着手里仅剩的贡品和小半瓶酒，顾城加快了脚步。
还好，让他欣慰的是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顾城盯着墓碑的名字，救火英雄秦继轩之墓。
他无暇旁顾，专注的为烈士倒酒，烧纸，上香。
“秦继轩叔叔，感谢你的付出。”
鞠躬，默哀，顾城心中轻叹一声，默默转身。
他的眼睛猛地睁圆。
“是你？”
“是你！”
他和面前的女孩同时惊呼。
“我是来看看秦继轩烈士。”
“我是来祭拜父亲。”
两人同时沉默。
秦继轩，秦歌...原来如此。
秦歌默默的看着顾城，不知说什么好。
“你先烧纸，我在旁边等你。”
有什么话还是出去说吧，这里毕竟是秦歌怀念父亲的地方，他这个外人站着不合适。
秦歌默默的在父亲坟头放下准备好的贡品，点燃黄香。
按照秦家的规矩，母亲不能来烧香，所以每次都是她来。
以前每次都是孤零零的，没想到今天她不是一个人。
昨天放学时她欲言又止，好想让顾城陪她，但人家顾城也有自己的老先人，这话根本说不出口。
没想到顾城还是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问到的消息，不过这不重要，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杨茜一个大嘴巴。
重要的是他心里有她，他来了。
爸，你看到了吗，女儿以后不会再孤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