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清辉洒在张家大院里。
破破烂烂的雕梁画栋沧桑而神秘,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诉说着流年岁月的阴晴圆缺。
沙枣树下的供桌上,摆上了一个脸盆大的月饼和两半切成锯齿的西瓜,还有满满当当的水果糕点。
无论是带着一圈“耳朵”的大月饼还是切成锯齿状的西瓜,都象征着放着光芒、团团圆圆的月亮。
沙城县的乡俗,每到八月十五中秋节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一家人团团圆圆,就摆上月饼香烛和水果供品祭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全家平平安安,叫做“拜月“,也叫“望月”,“献月”。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往年张永泰和张卫东在家,也是王桃香带着冬梅春兰拜月。
今年多了个周玲,王桃香有些拘谨,就说道:“周姑娘,你们城里过节和乡下不一样,你要是觉得拜月可笑,就不拜了吧!”
“我们城里现在也拜月呢,不过我妈每次都带着我偷偷拜,今天我可得跟着您,光明正大,畅畅快快地拜一次!”
周玲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跪在了王桃香的身后。
“你是客人,和我跪一起吧!”
王桃香拉着周玲往前跪在一起,带着冬梅春兰,朝着明月拜了三拜。
拜完月,一家人就围坐在供桌边,吃着瓜果月饼聊天。
虽然周玲没有任何架子,主动找话和大家说,可王桃香和冬梅春兰依旧客客气气地应答,不多说话。
张胜利本来就话少,也闲不住,说了几句便在院子里干一些零碎的活。
虽然庄稼收拾完了,可庄户人家有干不完的活。
只有张学文滔滔不绝地和周玲聊天,说这说那,不时引得周玲哈哈大笑。
月影东斜,王桃香就说道:“老大,我们乡下冷房孤炕的,卫生条件还差,我也不敢留周姑娘住,时间也不早了,你收拾上和周姑娘早些回镇上吧!”
“不着急,月亮这么亮,路好走呢。”
张胜利干着活说道。
往年中秋节团团圆圆,张永泰还会唱几句小调,一家人总是聊到很晚才睡觉。
今年张永泰和张卫东不在,张胜利和周玲一走,家里就剩王桃香带着三个孩子,不免冷清,张胜利就想多陪陪母亲和弟妹们,趁机干点活。
“你不要再操心家里的事情,抓紧时间学习,啥事都没有你考试重要!”王桃香又嘱咐。
“阿姨,张胜利学得可认真了!”
周玲吃着蜜瓜笑道:“我每天晚上都陪着他在乡中学图书室里学习,每次我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还学的呢!”
“哎呀,咋好意思让你陪着他学习呢?让他一个人学就行了!”王桃香笑道。
“我...我就是怕他有啥不懂的...”周玲脸色微红,“不过,张胜利很厉害,高中的课程一看就会,还有石老师辅导,他一定能考上函授中专的!”
“老大从来都没有让我们操过心,反倒是整天为家里操心!”
王桃香叹了一口气说道:“周姑娘,那就麻烦您多帮一下他吧,我们想帮也帮不上。”
“阿姨您放心,张胜利的事情您交给我就行了!”周玲笑道。
“行,那老大的事情我们就都托付给你了!”王桃香顿了顿,又叹道,“周姑娘,不管以后...咋样,你都是我们家的贵人!”
“阿姨,您这就见外了,等张胜利考上了函授中专,我就想办法给他招工招干,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周玲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行了,时间差不多,我们回吧!”
张胜利本想多陪陪家人,可周玲越说越尴尬,张胜利就起身要走。
“行,那你们路上操心些,我给周姑娘拿些瓜。”
王桃香给周玲装了几个瓜,把他们送出了大门。
“阿姨,那我走了,等张胜利考完试,我再来看您!”
周玲给王桃香打了个招呼,又转头对张学文说道:“小五子,明天记得问英子姐的地址,可别忘了!”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张学文做了个鬼脸。
“行,那我走了!”
周玲跳上了自行车,大方地搂住了张胜利的腰,朝大家笑着摆了摆手就走了。
众人却还愣在家门口的月光下。
“唉,这个周姑娘啥都好...可我一见了她就觉得不自在。”张冬梅叹道。
“我也是的,总不敢抬头看她,也不敢乱说话!”张春兰也说道。
“她和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的人啊!”
王桃香幽幽叹道。
“我咋没啥感觉?我觉得她对我们挺亲热的呀!”
张学文却挠着后脑勺说道。
“你没脸没皮的,见了谁都是自来熟,当然啥都不觉得了!”张春兰笑道。
“这个周姑娘,要是真和老大成了,我们一家把她当活菩萨供着都行呢,可她要是把老大撂在半路...老大可咋办?我们咋对得起英子?”
王桃香又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个周姐是个好人,她那么喜欢大哥,咋可能甩了大哥嘛?”张学文又说道。
“你一个娃娃家懂个啥?”王桃香白了一眼张学文,“你明天一定要找萱子问到英子的地址,带信让你爹和老三去找英子!”
“嗯,没问题!”
张学文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鸡叫过三遍,王桃香就披衣下炕,去厨房切了半块月饼,来到东屋,装进张学文的书包,这才摩挲着炕上张学文的小脑袋说道:“五子,该起了。”
“哦...”
张学文迷迷糊糊的从空空的大炕上爬起来,穿衣下炕洗脸,背上书包就出了门。
“等一下,给你说的事情记住了没?”
王桃香追到院子里说道。
“记着呢,不就是问英子姐的事情嘛!”张学文不耐烦地说道。
“你可别直眉瞪眼地直接问萱子,饶上个弯子,哄着她说!”
王桃香又嘱咐道。
“知道了!”
张学文说了一句,就跳出了大门,来到了李萱家的门口,把脑袋凑近门缝,小声叫道:“萱子姐!”
干妈田秀娥有病,张学文每天来叫李萱一起上学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低声低气,免得吵醒田秀娥。
“来了!”
就见李萱穿得整整齐齐,背着书包出来,两个人就结伴一起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