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开完全区分开的伤疤,幻想的面具被撕裂,他以为正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明鸿。
他倒退两步,心想决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衡所说的正是沈晏清担忧的,天清门一难或许无法真正的处死白衡,他这些日子故意放慢脚步,等着的就是太墟天宫派来解救白衡的人。
白衡和金玉开都是明鸿天君的分魂,这做不了假,天下间能做到这件事的也唯有明鸿。
而他要这样做的原因有二,明鸿喜怒不定爱|欲随心,纵然有能够成就天尊的资质,可却没有天尊的心性,他没有悲悯关怀的善良,注定无缘大道的顶峰。
于是他将恶意分与金玉开,剥夺出了完全善意的白衡,要以金蝉脱壳的办法推白衡做天尊。
再者,却邪仙尊的传承遗留半道在天清门内,这道传承早在几千年前被白不染移出天清门,至今下落不明,这成了白家的疑云。
为了探寻这最后半道关键的传承,太墟天宫布下天罗地网。百年前符明美渡寒江以致再无法生育,白奉认白衡为亲子带回白家,背后就是太墟天宫在做推手。
沈晏清的骤冷忽热在白衡看来是完全的莫名其妙,可对他自己来说则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白家全族被灭,白不染的传承线索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他的手中,只要再害死白衡——太墟天宫的万年大计毁于一旦,明鸿恐怕也要道心破碎。
眼下一切顺利,太墟天宫处有方岚做眼线,说太极宫没有一点动作,白衡这次必死无疑。
沈晏清隐隐觉得不安,一种风雨欲来、他即将功亏一篑的恐惧淡淡地折磨着他。
一到达南陵城,城门戒备森严,洪同光携门下一干弟子在城门下等候多时。城墙上人头攒动,服色各异,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怕夜长梦多,“屠龙大会”“‘碎’玉观礼”就在今夜。
中川殿里三层外三层坐满了人,全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沈晏清站在主次位,静静地看着数十人前呼后应地围押着白衡走上前来。另一侧,手持判官笔的判官宣读正在宣读“金玉开”的一众罪状:
“……罪人金玉开杀人如麻,树敌无数,今日宣其罪于此,尝于波阳屠数十人……最令人惧寒者手杀其族,诛其师友,一人神愤,汝何为言?”
桩桩条条陌生的罪状,听得白衡面无表情。这时他抬起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都是我杀的?”
沈晏清说过金玉开已经死了,他无法再指望靠着抓住真正的金玉开,来为自己洗清冤屈。
但这句话他仍旧要问。
洪同光在主位上愠怒而笑:“证据?你还有脸问?叫江研上来!”
第194章
那个堪称改变白衡一生的深夜里,发生的一切情景和对话,白衡至今仍历历在目。
倘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为他证明清白,白衡原以为会是他的师兄江研。
知道兽胎嗜灵金莲并蒂生双莲这个秘密的人,除去死掉的白奉、王重岳、符明美等人和绝不可能为他辩解的沈晏清,白衡所知道的知情人中,只剩下了一个江研。
江研如果因为害怕而不敢为他证明,白衡会原谅他,但他死也没想到江研竟会是那个一锤定音,咬定杀人者是他的人。
江研始终低着头,低声地将这些日子里反反复复不知道背过多少遍的话,在这近万人的面前,再度陈述了一遍:“……那天晚上,万宗大典才结束不久,我相信师弟不是金玉开,想到大典上师父异常的生气,说要杀了白衡这个逆子,我就想等晚上再去长阴峰为师弟说话。”
“我到了山脚下的时候,遇见了师弟。他说自己杀了太墟天宫的看守,从地牢里掏出来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说你怎么能杀人呢。师弟说,我不杀他们我怎么逃出来,我不逃出来被杀的岂不是就是我了,你告诉我,他们的命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我答不上来。”
“师弟问我去长阴峰做什么吗,我如实的说了,说白天见师父很生气,想帮他去说说话。师弟说不用了,他自己去说,叫我回去。”
“我本来是自己回去了,可回去没多久,我想起来之前我向师弟借了一本万物图志没有还,想到他既然已经回了长阴峰,今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应该还没有睡。就再去了一趟。”
“一进门我就吓了一跳,白家一点声响都没有,所有门户都开着。我感觉好像出了事,赶忙往师父的院子跑……”说到这儿的时候,江研油然生出了一种恐惧,他瑟瑟地抖了一下,“师父书房的窗户没关,金玉开——不,白衡就在我的眼前,一刀从背后捅死了师父,从窗户里看进去,我还看到了王掌门的尸体。”
“白衡没有看到我,他关上了窗户,我怕自己被白衡发觉,一动不敢动地在树林子里坐了一夜,等到白天才敢山上找人。”
江研不敢看白衡,连余光都不敢往白衡的身上扫一眼。
洪同光大声叫道:“白衡,你师兄江研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白衡莞然而笑,反问:“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江研霍然抬眼看向白衡,浑身巨颤:“师弟。”他原以为白衡会看着自己,但白衡没有。白衡看的人是站在他不远处的沈晏清。
沈晏清微笑道:“当然是真的,天清门上下万人共见,五域千万人耳闻,怎么会有假。”
江研这时又低下了头:“是真的,没有一点假。”
“既然如此,我无话辩驳。”白衡道:“那本万物图志师兄当时没有还给我,现在该还了吧。”
江研的手上并没有什么万物图志能还给白衡的。
沈晏清有。
他走到白衡的面前,将一卷玉简递交到白衡的手上:“是这本吗?我替他还。”
“是了。”白衡扫过一眼,他放入怀中,没有打开看。
既然他承认是他灭了白家满门,更是杀害了天清门前掌门王重岳,也就是他承认了自己就是金玉开。
从前金玉开杀人无数的罪孽,也就如实地按在了白衡的头上。
洪同光终于松了一口气,下令道:“明日寅时,一杯毒酒,送他上路!杀了这个杀父弑母不忠不孝不义的罪人!”
此言一出,天清门内部先是轩然大波。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忙想上前阻止,洪同光的护卫“唰”地亮剑,逼人退后。
江研急站起身,大喊道:“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说好什么,谁和你说好了?”洪同光五短身材,一张马脸却拉得老长,“你的意思是有人和你串供?还是你暗示这里的人,要包庇这个千古之最的罪人?!”
江研说不出话来,他扭脸去看沈晏清。
沈晏清一副尽在掌握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