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小门处他这样张皇失色的模样,更是疑心顿起,怀疑这人会不会是昆仑剑宗派来的奸细——
柳兰陵和明鸿的交错虽然短暂,但方岚还是注意到了。
她将手背到身后,缓缓抽起别在腰上的长刀,正要跳下将这人抓来审一审。以她的速度,一来一回恐怕也不过是几瞬,甚至不用警醒底下的弟子小心。
人流中逆道而行的明鸿,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方岚从这个眼神中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她撇撇嘴,收住刀重新别回腰上。
其中这段交锋是柳兰陵所不知的,因为被明鸿的杀意所摄,他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失了魂般陷入了恐惧。
贡院内向外涌动的人海很快就要将他淹没,柳兰陵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贡院。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该去找沈晏清了。
但他不敢。
出了贡院后,他随意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坐在地上,柳兰陵终于找到了活着的实感,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一滴滴地从额角滑落。
在方才的震慑中,他顿悟般的明白了一件事,他之所以没有死,并非是因为天君不在乎这件事。而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做这件能叫他招来杀身之祸的事——将沈晏清带出天宫。
一旦他真的做了什么,那么他刚刚感受到杀意就会霎时间的化作实质。
这是柳兰陵第一次离死亡这样的接近……直到现在,他才算明白死并没有他从前想的那样简单的,死亡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的残酷可怕。
并不是沈晏清从天君那儿失宠了,他就能带走天君的人。
他不要再去玉芙楼见沈晏清了。
柳兰陵用手捂住脸,拼命的给自己的失约找借口。
这不能怪他。
要怪就怪天君太强,要怪就怪沈晏清。一定是沈晏清贪慕虚荣,进了玉芙楼后又觉得冷宫寂寞,故意来勾引他。
头一次,他开始憎恶起沈晏清的美丽起来。
是啊,这件事原本是和他没关系的。是沈晏清一个人想要逃离太墟天宫,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区区的脔宠来趟浑水。
他原本有着光明的前途、温顺柔和的妻子,要不是因为沈晏清,他这次的大考一定能拿得到很好的名次,兴许能离开承明宫进入别的宫门得到新的传承也说不定。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全毁了、一切都毁了。
柳兰陵用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道是在哭他自己,还是在哭今后再也见不到面的沈晏清。
乔木春出来就远远的看见他在哭:“你怎么在这?”
文试的卷子都是傀儡批阅的,得有三四个时辰才能出来。而武试已经开始了,在文试放榜以前,先由承明宫内的老金丹长老们进行两两对试以此开场,再是武将军的亲传弟子入场,最后等到文试放榜,才是他们这些底层弟子真正的武试。
通常要轮到乔木春和柳兰陵,也得是明日之后。
乔木春看见柳兰陵在哭,他记得柳兰陵和他说过他不在乎这次比试的成绩,那么换而言之,柳兰陵应该不是因为文试没有考好才哭的。
作为关系交好的朋友,乔木春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下柳兰陵:“你哭什么,家里出事了?”毕竟昨晚上是柳兰陵自己说家里有事要出趟远门的。
“没事。”柳兰陵用手背抹抹泪,他知道自己要想保住性命,最好就当从没见过沈晏清,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乔木春道:“你瞧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我很少见你哭的。”
他非要逼问下去:“是不是和玉芙楼里的人有关?我早和你说过——”
“没有!”柳兰陵急忙打断他,不想听见有人在他面前说沈晏清的坏话,“和玉芙楼没关系,当初是我痴心妄想,我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见乔木春还是怀疑,他没办法,不得不说起另外一件事转移乔木春的注意力,含糊道:“昨晚上月卿一晚上没回来,今早上文试也没见到她,我怀疑她在外头背着我有人了。”
这确实也是柳兰陵的怀疑,现在一说出来便跟着大倒苦水:“这几日我没顾得上她,她竟然就背着我爱上了别人,她对得起我吗?”
乔木春自以为自己明白了柳兰陵哭泣的原因,他一面觉得王月卿不是这种人,一面劝慰道:“你看开些,说不定只是她有事耽搁了而已,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将柳兰陵从地上拉起来:“走,我带你下山玩玩去。你家中的事,等玩过再说。”
正值承明宫大考,各宫间来往频繁,看守并不严格。守宫门的侍卫验证过两人的身份,就放行让他们出去了。
乔木春侃侃而谈:“我上次去花月楼,那老鸨说最近不太平,战乱纷起,她们从人牙子手上买了不少还未经调教的貌美贫女,连别的小宗门的女修都有。今日我请客,就当是抵你昨晚上给我的那壶酒,你不要再想嫂子的事情了。”
花月楼在这片辉煌天宫下的城镇内,远远望去红粉昭昭。还未到跟前,就仿佛闻到了那股飘飘欲仙的脂粉气。
柳兰陵从前未曾出入过这样的花柳之地,他有些犹豫。
乔木春却揽过他的肩:“我老实告诉你吧,不管再怎么漂亮的人,关上灯睡起来也就那样,你就是没睡到才念念不忘。那种自持身份高高在上的人,想也知道睡起来肯定没滋没味,脱了衣服身材也干干巴巴的。今天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丰满玉莹又热情奔放,花月楼里的美人还修行了双修的法门,你就当是去修行增长修为了,回头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保准你这次去过,彻底的忘了什么玉芙楼,心中就只有这花月楼。”
柳兰陵闷声不语,到底已经走到了红楼的跟前,见着这红瓦红墙,他也有些蠢蠢欲动。
还未到夜晚,花月楼前已是人来人往。
乔木春道:“她们白日里会请戏班子来这里唱戏。”
他是常客了,有自己的相好,刚一进去就有一个穿着紫棠短襦湘妃色长裙的貌美女子缠上来。
满头的金钗响得铛铛铛,她用柔软的披帛缠住乔木春的手,声音嫩得能掐的出水:“乔官人,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乔木春并不怎么买账,将缠在他手上的披帛抽出来,丢回那女子身上:“上回不是说你们从人牙子那儿买了一批新娇奴吗,带几个来给我兄弟看看。”
女子努努嘴,一副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最后甩着手帕,转身上楼去了:“那得先去三楼的房间里等着,今天来得人可多,都是为了这批新人的。你先坐着,她们才买来没多久的,野得很,你要想玩,我只能去找洪妈妈去把人叫来了。”
乔木春盯着她一扭一扭上楼的姿态,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