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这幅模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想着想着,沈晏清情不自禁地双手交叠掐住自己的脖子,一开始是十成十的力气。
但对着自己他始终下不了狠心,最后松开手,把脸贴在桌上,急促地不断向外喘气。
短暂的人生走马观花似的在他的眼前回旋,曾经死过一次的痛苦让他的魂魄都开始颤抖。他怕疼。
那时他那么的不想死,怎么到了现在就能轻易的去死了呢?他还这样的年轻。
凌霄呢,凌霄去哪儿了?
诅咒、区区诅咒,总会有办法化解的。他不能死,他还有好多的事情没做。
沈晏清的额头抵在桌面,求生的本能使他恢复了清醒,他陷入了沉思。
是该冷静点,他在这幻境中过了那么多的日子,一定有什么被他忽略的关键。只要能出去——
造成如今这一切的根源,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就是李府后院的必安阁。
他是真的看过必安阁中玄虚灵者的传承。
如果真照任峰所说,这位玄虚灵者是千年万载前一位开山立派般的化神尊者,那么他的传承必定珍贵非常,值得让无数的人蜂拥而至。
而这样的传承,就算是在有着天下第一宫的太墟天宫,也绝对算得上是一道需要好好挑选候选人的真传。
“拍卖行是绝不可能将这样重要的东西拿出来拍卖的,而全是凡人的李府也绝无可能有这个能力买下这道传承并守住它。”
顺着这条线,他的思路畅通了许多。
沈晏清回忆起他进入必安阁后闻到的木头腐朽的气味,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有的。
说明必安阁本就矗立在这片土地上,玄虚灵者的这道传承本就一直安静的待在这儿。
“远客来”的掌柜是太墟天宫的道士为了一件法宝潜伏在这儿多年,只为有朝一日能偷天换日——他要的是不是就是必安阁传承内提到的那盏命灯?
如果是这盏命灯,那么或许能够说的通。
玄虚灵者所在的门派最后一分为二,其中一派正是太墟天宫。
太墟天宫当中应该还保留着一部分有关玄虚灵者的记载和传承。
所以从太墟天宫出来,做足了准备的掌柜身上不会带一些没有的东西,而这道会带着使人变成画皮妖怪的残诀,既然被他贴身收藏着,就说明这肯定很重要。
为什么?
——镇上真的有能用得上这道残诀的妖怪。
但关押妖怪的禁地绝不是“远客来”,毕竟这样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毫无防守呢?
是不是在必安阁???
所以进出过必安阁的人会全身溃烂,这实际上根本不是什么诅咒,而是太过靠近一些强大而不知收敛的生物,会被它不知不觉的感染同化——
就像没有进过必安阁但修行了邪法的任峰。
他虽然没有接近过必安阁内的妖怪,但修行邪法本身就是变成妖怪的一环,只是他最后失败了。
这只妖怪和命灯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等等。
沈晏清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
——如果这道传承一直就安静的待在这儿,那么必安阁内有玄虚灵者传承的消息是怎么被人放出去的?
既然连太墟天宫的道士都要潜伏着,不能暴露身份的待在镇上,说明这里或许被留下传承的玄虚灵者下过什么禁制也不一定。
总而言之,这在这片土地上,要么必安阁是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要么就真的被藏得严严实实的。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这个道士居心不良的潜伏了这么多年。
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生变故?发生变故的缘由是什么?
魔修呢,要来破坏必安阁,把这里烧得一干二净的魔修又在哪儿?
按理来说这件事闹得这样大,昆仑剑宗玉人峰一脉整整二十二人死无全尸。以昆仑剑宗这些剑修的血性,他们就算对付不了必安阁中潜藏的妖怪,也绝不可能闷声吃下这个哑巴亏,饶了这些破坏了封印放出妖怪的魔修,而不为自己门下的弟子报仇。
除非这些魔修也早就死透了,而昆仑剑宗处理这件事的人全部知晓这件事。
这些魔修是怎么知道必安阁内的传承的?
沈晏清又想起那个镇上青年,从他知道那么多东西的情况下来看,必安阁的事情应该是镇上每个镇民都知道的事情。
但他为什么要撒谎说是李府的公子去天清门修道,得罪了人,所以李府老爷买来了这道传承,打算献给天清门呢?
——而且他们当□□问时,本不知道什么必安阁的事情,是青年主动提起,将他们的兴趣引到必安阁上……
沈晏清猛地坐直身体,瞪大了眼睛,他似乎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第115章
必安阁的消息是镇子上的人故意放出去,他们伪装成魔修破坏了封印,最后放出了地底的妖怪。
从此本就在天灾摧残下的北域,彻底沦为了绝境。
正是因为镇上的人本就是这个故事里的“魔修”,所以当外来的修士探索幻境失败时,就会变成镇民,最后死亡在对必安阁的攻伐中。“妖怪”身份的死亡并不是终点,用“镇民”身份死亡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死亡。
沈晏清一颗心紧张得“砰砰”跳起来。
原来、原来这道幻境的意义是不是要他们阻止镇民破坏封印、烧毁必安阁的传承?
这样想,他变成如今这幅样子还不算彻底宣告失败。
他还有机会,他还有机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沈晏清重新喘过气,犹豫了几分钟,他在思考要不要等凌霄回来后与他商量下对策再去行动。
但他沉默着看了看自己发胀脓肿的双手,最后咬着纱布将手重新缠上,独自起身重新找了一盏灯笼。
他握着刀,打算再去一次必安阁。
在变回原样以前,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幽深安静的夜色里,不知不觉的下起了小雪,对这里的人来说,这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一个夜晚。雪花如絮,飘散漫天,高悬远山之上的月亮今日似乎反而额外的皎洁。
千年过去,一切物是人非,也唯有这轮明月永恒不变。
临近除夕,镇上的多数木屋前都挂上了红灯笼。只是由于寂静,不但没有过年的喜庆,艳红的灯光反而显得这样的雪景悚然可怖。
沈晏清独自冒雪前行着。
在看见李府轮廓后,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便熄灭了手上的灯笼火,将灯笼随意的丢弃埋在附近的雪下。
与到处都挂着红灯笼的木房子不同,李府后门挂着的灯笼还是前几日他与凌霄来时挂着的那种普通白色灯笼,后门口的矮墙上还插了三柱被冻灭的回魂香。
灯光惨白,映照月色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