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掌柜抱怨起来:“最近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不少外乡人,他们去不了别的地方,只能住在我这里。”
掌柜絮絮叨叨的说:“最近来的外乡人都很奇怪,你可要小心点,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怪得很。就说昨天的外乡人吧,夜里咋咋呼呼的跑进我房里,说有怪物,有白色的鬼影子缠着他掐着他的脖子,他呼吸不了要死了。”
“我打着灯上楼一瞧,他房里空荡荡的,哪里有鬼。”
“结果到了早上那帮外乡人又闹开了,说昨天撞鬼那外乡人竟自己拿腰带绑在房梁上,嘿,吊死了。死也别死在我房里啊,真是晦气。”
“雪应该夜里就能停了。”掌柜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凌霄。
凌霄接过钥匙,却没先走,问道:“最近城里多了什么规矩吗?”
“没啊,和从前一样。”掌柜说:“哪来那么多的规矩。”
凌霄说:“好。”
掌柜给他的钥匙上写了房间的号码,地字五号房,照掌柜的意思,恐怕就是昨天夜里吊死的那个倒霉鬼住过的房间。这是好事。
上楼的阶梯就在掌柜的酒柜后。
凌霄才走过楼梯的一半,掌柜叫住了凌霄:“不过要说的话,倒是有一点要说。送饭的小二见了尸,那小子没见过自杀的死人,手忙脚乱的跑出来,一时脚滑,从楼上摔下来,成了一滩肉泥,也死了。晚上记得下来吃饭,错过了时间,就要饿肚子了。”
凌霄淡淡地应了一声。带着人上了楼。他将沈晏清先平放到了床上,撩了沈晏清的裤腿去看,见到他左腿处果然一大块瘀血乌黑,两块骨头错开,小腿软榻。
他若不及时救治,将来寻了能改骨复脉的灵丹妙药倒也治得好,只是这些日子沈晏清免不了要吃苦了。
凌霄怎么舍得沈晏清吃苦,他先错骨按正,再用药油活血化瘀,寻了两根树枝削平绑在沈晏清的腿上,想着没有灵力,恐怕要过上好几个月沈晏清才能行走如常了。
但这总会好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凌霄救治过后,坐到了床榻边上,他的脸上的表情总是很少,显得很静。
此刻他静静地看着沈晏清,瞧这张让他魂牵梦萦、发狂难止的脸,仿佛和一百年前的并无差别,心中惋惜感叹,想得是:真是不公平,你什么都没变,我却想你想得变老了。
沈晏清冷得在床上发抖,尽管已经身在温暖的地方,他的魂魄却好像还被困在冰河底部。
四周灰蒙蒙地一片,手和脚都似乎被冰块冻住了,怎么也动不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在哪,也回忆不出自己在做什么。
过了很久,沈晏清才隐隐看到些光。
这样的光仍旧是微弱的,耳边似乎有声音正在低语,随着耳边声音的逐步清晰,于是微弱的光像是被唤醒般的开始明亮起来。
沈晏清的四肢回暖,这才再度有了生的感觉。他似乎是趴在书桌上,枕着自己的手睡着了。
耳边恍惚有李煦诵读诗文的声音: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听到李煦的声音,沈晏清终于看清了一切,他瞥见李煦的侧脸。微光笼罩在他的脸上,五官显得很模糊。
李煦合上手中的书,唤醒他的声音停止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
沈晏清看着他的嘴唇在动,似乎有话要与他说,可随着念诗的停止,沈晏清的听觉都好像被剥夺。他只能凭借李煦的口型,判断李煦似乎在与他说——
李煦对他说:“醒过来,不要睡。”
沈晏清突然意识到自己自陷入黑暗后,从未睁开自己眼睛。
他猛地睁开眼,彻底地清醒过来。
一睁眼,便对上了距离他仅有三寸距离的凌霄。
吓得沈晏清下意识地要逃,他撑着手肘往后退。
第094章
可退一寸,凌霄就进一寸。
沈晏清退一尺,凌霄就再进一尺。
直到无路可退、更无路可逃,背都抵在床头的木雕上。
凌霄几乎要覆上来:“你逃什么?”
记忆在沈晏清的脑子飞快地捋过一回,停留在自己从雪山上滚落摔断了腿,被凌霄捡走的画面。
凌霄和金玉开打斗起来的时候发生得太快,再加之沈晏清还来不及细想就一路滚落掉进清江中,他现在都有些迟疑,当初雪丘之上他听见有人叫他“沈晏清”诱他回头的,是不是他自己的幻觉。
沈晏清提心吊胆,生怕凌霄发现端倪,逮他回昆仑剑宗折磨,打起精神,大气不敢喘地别过头,细声细气的说:“没有逃,您靠得太近,我害怕。”
凌霄听了这句生疏客气的话,知道沈晏清还想假装,掐住沈晏清的下巴,逼迫要沈晏清不得不看着他。
两双眼睛沉默的对视着,都清晰地倒映着彼此。宛若冰川相撞,干柴遇火,总要有一个被毁灭殆尽,才算得出胜负。
沈晏清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露怯,凌霄就会像头闻到腥味的狼,把他身上这层皮给狠狠地扒下来。
这种预感早在第一次遇见凌霄时就有,当时虽然糊弄得很敷衍,但好在有越安为他证实他来自太墟天宫。到底沈晏清狠狠得罪过明鸿仙君,若是真的沈晏清,明鸿仙君绝不会再让他到昆仑剑宗的。
或许该找个机会显露下真身,等凌霄确认了他的面前真的是一只极其幸运的花肚皮鹦鹉,只不过与他的旧情人长得相似了些,他应该就不会总是怀疑了。
胡思乱想了一通,久到沈晏清心中打鼓,甚至想现在就显出原型,撑住凌霄的眼睛,让他仔细瞧瞧,自己可不是什么凡人沈晏清。
凌霄一笑,松开手往后退。
他翻身抱着胸坐在床边:“真是没意思,昆仑剑宗里见到你的时候,不是颐指气使得挺厉害的吗。”
沈晏清深知不能被凌霄牵着话走,否则非得被他耍得团团转不可。便装作没听见,问:“我们在哪?”
说到这,他神念回转,“啊”地一下想到金玉开,他是先掉进河里的,没瞧见金玉开和凌霄有没有继续打下去,一时之间,心慌得可怕:“金玉开怎么了,他有没有受伤,他在哪?”
凌霄见沈晏清心焦如焚,再想两人自松鸣城相识一路为伴,以金玉开嗜杀成性的威名,却能容忍沈晏清一贯来的娇纵,而沈晏清却也将金玉开放在心上,一时之间连自己腿伤都顾不得,只想着问金玉开如今的下落,当即妒心烈烈,不想提此人。
他转移话题地玩笑道:“灵泽山上空无一人,若不是遇上我,你今夜下不了山,迟早得被冻死在雪里。我救了你的命,以身相许不过分吧?”
沈晏清道:“一仇还一仇,一报还一报,救命之恩当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