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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莱坞的亿万富豪正文卷第三百二十七章老歌新唱最近两三个月,随着瀚音乐的起势,一则流言也在音乐圈内不胫而走,并在过去两周时间内越传越广——这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就在公告牌排行榜前列安营扎寨的独立唱片公司,很有可能是环球音乐集团体系内某个大佬的新企划。
大部分传言里,并没有详细阐述这位大佬的真实身份,但也有小部分在中层管理人员之间流传的故事版本,直接指名道姓地把所谓的“主角”点了出来。
吉米-约文。
许多人言之凿凿地宣称,他,便是瀚音乐的幕后推手。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揣测,是因为这的确符合音乐工业内过去三十年以来的发展趋势。三大音乐集团的形成,就源自于一系列不间断地,对独立唱片公司的兼并。索尼音乐旗下的四大旗舰厂牌,Columbia、RCA、Epic和Arista,都是索尼在与BMG的世纪大合并中整合进入集团的。这些唱片公司互不隶属,各自维持着独立的企业架构和运营团队。换句话说,整个索尼音乐集团,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封建王国,集团CEO道格-莫里斯可以向各家唱片公司委派高管,但却无法真正做到中央集权,将优势资源统合到一处,供索尼直接调配。
这种各自为政的情形,在环球音乐集团内部更加普遍,也更加严重。自1999年诞生以来,环球音乐集团便一直是三大音乐集团之首,从来就没有让出过这一席位,另外两家集团也没有办法对它的领头羊地位真正构成威胁。全球音乐市场份额,环球音乐占32%、索尼音乐占22%、华纳音乐占16%,其他各个国家的独立唱片公司占30%,二十一世纪之后的三足鼎立格局大致如此,每年可能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变化,但大势趋于平稳,很难有人掀起波澜。
一家集团,就垄断了全行业三分之一的利益,可想而知,环球音乐必然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庞然巨物。另外,由于音乐行业的历史相较于硅谷的IT行业来说要悠久得多,三大音乐集团的发展历史也要复杂得多,特别是环球音乐,可以说是1857年成立的加拿大跨国巨头西格拉姆、1924年成立的美国音乐集团、1929年成立的英国公司迪卡唱片、1962年成立的欧陆唱片业霸主宝丽金、1963年成立的美国传媒巨头康卡斯特、1990年进军音乐界的松下电器,以及法国当之无愧的第一传媒集团维旺迪共同孵化出的一只吞金怪兽,虽然体型庞大,但是结构臃肿、体制僵化,若是强行啮合在一处,随时都有彻底崩塌的可能。
因此,维旺迪没有强行整合音乐业务线,而是把收购来的所有资产,一股脑地放在了环球音乐集团这把大伞下平行管理。时至今日,环球音乐集团下属的主要子集团有十余家之多,国会唱片集团、IslandDefJam、EMI、摩堂、宝丽多、共和唱片、VerveLabelGroup、维珍音乐,当然,还有吉米-约文作为创始合伙人之一的InterscopeGeffenA&M。
环球音乐集团的主要发展模式,是全世界各地搜罗成规模成体系的唱片公司收入麾下,而这些子集团也有样学样,纷纷开展军备竞赛,大规模与旗下签约艺人合作,设立附属厂牌,或者直接斥资收购表现不错的独立唱片公司。
巨头们依赖这套简单粗暴的打法,环球也有充足的预算支持各家子集团扩容,久而久之,收购业务便成为了各级实权人物变现的良方。
从指缝中漏一点资源出去,在集团之外派人建立一家全新的独立唱片公司,做个两三年时间,出点成绩,最后高价卖给集团,赚得合理合法、盆满钵满。如果想要获得更长线的收入,那就把艺人单独拆分出来,一个一个跟原公司解约,再一个一个跟环球音乐的子集团成立合伙企业,然后去持有这些合伙企业的股份,攫取利润。
所谓的独立音乐人之所以像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又在很短时间内被三大音乐集团收入囊中,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有这种暗箱操作在台面下进行。
而瀚音乐被人怀疑是吉米-约文辞任InterscopeGeffenA&M首席执行官后,重操旧业启用的新壳子,确实也不冤枉,看看这届MadCity的嘉宾阵容就知道了——阿姆、50Cent、、Blink-182、艾丽-古尔丁、肯德里克-拉马尔,全是Interscope的签约艺人。接受三百万美元年薪的offer,出任神殿厂牌CEO的狗爷SnoopDogg,谁都知道是的人。厂牌旗下以一首《Broccoli》进入大众视野的LilYachty,首次个人巡演,也是跟Interscope唱片的RaeSremmurd绑定在一起。
任谁来看,瀚音乐体系内的这几家公司,都像是有人在帮吉米-约文代持股份的样子。
不然怎么会愿意带着阿姆和50Cent一起出山,官宣要进行一场惊世骇俗的西海岸嘻哈经典重现?
除了安德烈最亲密的商业搭档吉米-约文之外,还有谁有这种能量?
接下来,10月14日发行的这首流行说唱单曲《BadThings》,更是让传言的可信度骤然提升了一大截。
单曲的创作者,是刚刚毕业于纽约大学克莱夫-戴维斯唱片音乐学院的新人作曲家麦迪逊-洛夫。她的父亲罗杰-洛夫是好莱坞著名的声乐教练,曾经为TheBeachBoys、Chicago和The5thDimension等老牌传奇乐队做过指导。近年来,他最值得一提的生涯成就,就是受聘成为格文-斯特凡妮和赛琳娜-戈麦斯的声乐老师。
没错,这两位艺人,唱片约都签给了Interscope。
作为吉米-约文给韩易陆续推荐的业内资源之一,罗杰-洛夫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瀚音乐旗下许多艺人的声乐指导,比如碧梨-艾利什。在给碧梨上课的间隙,造访瀚发行办公室的罗杰,有意无意提到了他正在寻求一份发行合约的女儿……一来二去,瀚发行的A&R部门负责人阿德里安-努涅斯,代表公司跟麦迪逊-洛夫签下了一纸首期三年,最少需要完成20首作品的创作合约。
《BadThings》,即是麦迪逊-洛夫提交的第一份作品。
确切地说,它其实只能算是半部作品,因为,这首据说是麦迪逊-洛夫和她的同学在大学物理课上创作出来的单曲,核心部分基本上全盘借鉴了Fastball乐队1999年发布的热门单曲《OutofMyHead》。
从歌词到旋律,几乎一模一样。
听上去很像抄袭,对吗?
但在现代音乐工业里,这种创作手法有一个专有名词,“Interpolation”,即使用某首歌曲的部分旋律,但不直接进行采样,而是请其他歌手进棚录制一个全新版本。
这样做的主要动机是,如果创作者选择直接对之前已经发行过的录音版本进行采样,那么,除了给版权发行公司支付采样费用以外,创作者还需要为拥有这个录音版本母带版权的唱片公司支付使用费。
对于主流厂牌来说,一段普通采样的使用费,一般在2000美元到5000美元之间——给版权发行公司付一次,给唱片公司再付一次。二者加在一起,那就是4000美元至10000美元。要是碰上大牌作曲家和热门音乐,他们开口索要的授权费,甚至能达到这两个数字的十倍以上。
在艺人合约预付款越来越少的流媒体时代,负担得起这笔费用的音乐人凤毛菱角,愿意给音乐人出钱的唱片公司亦是寥寥无几。一百万次流媒体播放,公司到手也就2380美元,他们又怎么可能愿意在采样上面花大钱呢?因此,每个唱片公司的授权部门里,都有一个或者多个专门负责采样授权的工作人员,他们最重要的工作,不是给旗下的艺人进行采样清权,而是严密监测音乐人提供的成品里是否有未授权的采样,并竭尽全力劝说艺人放弃这些采样,或者用其他方法来达到采样的效果。
Interpolation,或者说重录采样,就是“其他方法”。付不起使用费的音乐人,通常会自己把想要采样的旋律重录一遍,这样一来,他们就只需要给版权公司支付乐曲本身的使用费,而不用再支付唱片公司那边的母带授权费,硬生生节约了50%的成本。
当然,《BadThings》这首歌之所以会让麦迪逊-比尔来做interpolation,并不是因为瀚音乐或者Interscope付不起这个钱。麦迪逊-比尔手上有一百来万美元的预付款,已经达到了一线歌手的标准,这个数字说出去,哪怕是比她早成名五六年的歌星都得在心里冒点羡慕的酸水。
《OutofMyHead》虽然是一首九十年代末期的摇滚经典,但在公告牌单曲榜上的最高排名也就止步于第20位,近年来商业授权频率不高,流媒体平台的热度也很低迷,每天的播放量还不到3000次,所以授权费用并不会很高,一两万美元就算顶破天了。对目前迅速蹿红,“财大气粗”的麦迪逊来说,这点采样费用,还不至于让她放在眼里。
她选择将旋律重录一遍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便是这首单曲的精髓所在——将一首深受福音音乐影响,以哈蒙德管风琴和钢琴为主的摇滚民谣,改编成富含独立流行与当代R&B元素的流行说唱,探讨一个更符合当代年轻人的,在虐恋中寻找痛苦与愉悦的爱情主题。
老歌新唱、老歌新编,是音乐行业里亘古不变的成功秘诀之一。a-ha乐团1984年发行的新浪潮合成器流行经典《TakeOnMe》,2013年被Pitbull和克里斯蒂娜-阿奎莱拉改编成流行舞曲《FeelThisMoment》,通杀欧陆舞曲榜单,也在美国公告牌单曲榜上拿到了最高第八名的好成绩。
TheCarnigans乐队1996年的迪斯科流行乐《Lovefool》,经过现代化编曲改造之后,变成了贾斯汀-比伯早期的代表作之一《LoveMe》。TheJackson5的经典《ABC》,重录之后加入热带浩室元素,成为让电子音乐制作人Sigala进入主流乐坛的破圈之作。瀚音乐旗下电子音乐厂牌MadDecent刚刚签入的组合CheatCodes,其第一首登榜的热单《Sex》,也是从Salt-n-Pepa1991年那首HipHouse《Let‘sTalkAboutSex》那里借用的旋律。
阿德里安-努涅斯把麦迪逊-洛夫签下,又把这首歌匹配给麦迪逊-比尔的源动力就在这里。一段经典的旋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失去了它应有的关注,由一位大势新人把它捡拾起来,抛光打磨,重新带到公众视野里,是一件双赢的事情。原版作品的拥有者,会因为重新泛起的流量而获得更多收益。使用已经通过市场验证的优秀采样,也能为新版单曲增加成功概率。
于是,经过反复多次的慎重讨论,《BadThings》最终被确定为麦迪逊-比尔首张录音室专辑的第一支正式宣传单曲。
《ColdWater》是她沾了Diplo和贾斯汀-比伯的光,而《BadThings》,才是她第一次真正挑大梁。
为了让新专辑打响头炮,执行制作人克里斯托弗-斯图尔特特意找来合作过多次的制作组合TheFuturistics进行编曲工作。刚开始,听到是给麦迪逊-比尔这种籍籍无名的小辈做歌,TheFuturistics的两位成员亚历克斯-施瓦茨和乔-卡贾杜里安还不是特别乐意,毕竟他们职业生涯里合作的全是大牌,正式挂名的第一首歌就是克里斯-布朗的《GoAway》,布鲁诺-马尔斯、FloRida、.am和WizKhalifa都是多次返聘他们的老客户,给一位迪士尼流行公主做重录采样,确实跟他们的事业规划背道而驰——毕竟,在《BadThings》项目立项初期,《ColdWater》离正式发布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TheFuturistics向瀚音乐提出,合作可以,但是歌手得考虑换人,最好是霍尔希这种声线独特,之前也合作过的优秀独立艺人。当时,凯伦-郭差点就同意了TheFuturistics的请求,把歌拿给霍尔希来唱。幸好霍尔希本人不太喜欢这种采样的流行说唱,委婉地拒绝掉,这首歌才重新回到了麦迪逊-比尔手中。
不过,这还不是麦迪逊面临的唯一一段波折。由于《BadThings》是一首流行说唱,主歌部分需要有嘻哈歌手来填词并演唱,所以,瀚音乐必须为她找到一个rapper搭档。那个时候,神殿厂牌仍在草创阶段,SnoopDogg还没有在韩易的盛情邀请下就任CEO,Migos、LilYachty和21Savage这些艺人也尚未签下360合约。这意味着,瀚音乐必须寻找外部的艺人资源,来完成项目。
恰巧,采样的原曲《OutofMyHead》属于A&M唱片公司,跟Interscope唱片同属于InterscopeGeffenA&M的业务框架内,于是,阿德里安-努涅斯便顺藤摸瓜,带着凯伦-郭直接杀到十分钟车程外的Interscope唱片办公室,把《BadThings》的小样甩到了Interscope负责A&R工作的执行副总裁萨姆-里贝克的办公桌上。
在Interscope工作多年,萨姆-里贝克也许不是一个艺术家,但他绝对能够辨别出那些有潜力跻身排行榜前列的优质商业单曲。而且,在集团里混了这么久,面前这两位经理代表哪家公司,那家公司又跟谁关系密切,他心知肚明。于是,里贝克当场拍板,跟瀚音乐和瀚发行这边达成了歌曲使用协议——筹备第三张录音室专辑的MachineGunKelly,正好需要一首这种可以帮助他攻克主流榜单和商业电台的流行说唱。
但是,毫不意外地,萨姆-里贝克又代表Interscope对歌手的选择提出了质疑。他们不信任麦迪逊-比尔,觉得把她的名字跟MachineGunKelly放在一起,有点拖累后者的意思。里贝克提出,如果可以更换歌手,特别是把歌手更换成Interscope签约艺人的话,他愿意承担《BadThings》的全部制作成本,包括MV的拍摄费用。
那一次,卡米拉-卡贝洛差一点就拿到了这首在上一世本就属于她的音乐,她的第一首公告牌前十热单,多亏韩易在每周例行会议上坚持要把《BadThings》留给麦迪逊-比尔,甚至还给吉米-约文打了个电话,才最终让Interscope勉强同意这桩合作案。
处处皆是明目张胆,且根本没有任何反驳余地的歧视,新人想要在音乐工业里闯出一片天地,难度可见一斑。初创的唱片公司,跻身核心圈层的难度也无需多言。如果没有韩易捐赠给约文与杨学院的千万美金,如果没有他这种不计成本的投入,瀚音乐哪怕从三大音乐集团挖来再多高管,也很难让主流大厂抬起眼皮多看一下。
星荟大厦1001室里的雇员们每天都在忙什么?
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忙着跟音乐圈里的这些陈规陋习做抗争,也做妥协。
出于对艺人的保护,不管是韩易、赵宥真、凯伦-郭还是阿德里安-努涅斯,都没有把背后这些辛酸透露给麦迪逊-比尔,但长岛姑娘不是刚出道的菜鸟,《BadThings》异常缓慢的进度,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本来是9月份就要发行的单曲,最后却拖到了10月14日才面市,中途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她的蔑视。
因此,在她看来,这首歌的歌词,除了麦迪逊-洛夫脑海里幻想出来的虐恋之外,还有一层更深刻的意义。
“是我失去理智了吗?
是我的思维不受控制了吗?
我无法用言语解释,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一切都不受我的控制。”
轻声吟唱着的麦迪逊-比尔,缓步踱到舞台中央,在她身后,那面由韩易亲自提出设想,按照LasVegasSphere的效果打造的半弧形巨幕上,出现了一座废弃仓库的室内全景。斑驳的红墙、残破的窗檐,角落里肮脏的积水,还有天花板上因老化而显得昏黄,不时闪烁的吊灯。
脚下,原本漆黑的地屏逐渐亮起,变成了一片到处布满龟裂纹路的黑灰色水泥地。眼前,几位伴舞或坐或躺,绕着几张破沙发和一张褪色的茶桌睡得香甜,很明显是在扮演一群偷溜进旧工厂里,彻夜饮酒狂欢的颓废青少年。
“不管你说什么,
不管你做什么,
我都只想对你做一些坏事。
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还能说什么呢,它如此复杂。”
“进入cue点,麦迪逊。”
听到耳机里的指令,麦迪逊按照排练时规划好的动作,拨开一位女伴舞翘在沙发上的右脚,在扶手边缘坐了下来。
麦迪逊抬起头,看了一眼纷纷举起手机,一边记录这场超出他们想象的实景视觉表演,一边屏息凝神,期待她下一个举动的观众们。
出乎所有观众的预料,麦迪逊向后仰起身子,仿若不胜酒力一般,完全瘫倒在沙发里,闭上了双眸。
随即,她举起麦克风,用听起来似乎快要睡着的疲倦声线,低声说了一句:
“女士们先生们,MachineGunKelly。”
像是一道指令,麦迪逊话音刚落,她身边一张原本背对观众的单人沙发……准确地说,是沙发下面的圆台,开始转动了起来,让座椅直接调转了一百八十度。
这个时候,全场乐迷才在一阵脱口而出的轻呼中发现,原来MachineGunKelly,一直都翘着二郎腿,蜷在这张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