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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前两天陆征铭也许就算了，大概率只当叶筱曼去了卫生间，但今晚不行，他根本没往日常里想，更何况他扫了眼房间，发现叶筱曼的旅行袋没了踪影。
七层楼他下得飞快，因为着急身上就一件极薄的外衣，他此刻不怕叶筱曼走，而是深更半夜外面不安全。
宿舍楼在小路边，楼前有个不大的院子，开水房和浴室都在院里，就是没设门房，大铁门晚上只不过关上，一般不上锁。
陆征铭气喘吁吁跑下楼，快步冲出院子，不顾深夜静谧，硬是拉开了带着异响的大门。
可外面的窄路上除了冷白的路灯光就是一层薄得跟冰似的寒气，两边的高高矮矮的院墙或房脊连绵出去，黛青色越远越模糊。
这条路两头通着，陆征铭在犹豫中琢磨着哪个方向可能性更大，却在猛然间发现左手边的路尽头有警车停着。
他这时才意识到现在是年前仅有的几天了，也是一年中刑事案件的高发期，他们这里又是市中心的外延，单位云集，居民众多，是年节期间安保的重中之重。
突然间，刚刚才积攒起来的不安和担忧因为这辆警车一下消失了大半。
毕竟这时的夜间流动岗比白天的街面巡逻还仔细，别说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了，就是一只长相说得过去的猫只怕也不会被轻易放过。
果然，陆征铭过去找警察一打听，压根儿就没见有人出现在这条路上。
悬着的心一旦落回去，冷也知道了，冻也有感觉了，陆征铭几乎是一阵小跑回了宿舍楼。
但一进楼道他还是犹疑，不出去的话叶筱曼还能去哪儿？
二机厂有夜班不假，可到了这个时候也都该睡觉了，难不成她又去了那个叫杜梅的女孩儿的房间？
记忆中五楼是女生宿舍，幸好这会儿夜深房间差不多都熄了灯，只有个别房间里隐隐透出些光来。
陆征铭从未来过这一层，只好寻着光放轻步子过去，果不其然，透过两片窗帘的缝隙，他看到叶筱曼和杜梅正坐在一起聊天。
杜梅半靠着折好的被子翻着一本《大众电影》，叶筱曼身上一件藕荷色运动衫，手里却拿着什么在飞针走线中。
楼里的房间隔音都不好，里面说什么是听得到的，就是隔着墙音量小些，但也不妨碍能听得清楚，仿佛还是杜梅说得比较多，可说来说去都是在聊杂志里的女明星还有她们身上的时装。
明显叶筱曼不怎么感兴趣，但也答应了有时间帮杜梅裁一件，手里不停，不时问一句她喜欢什么颜色，或说两句有关款式之类的话题。
既然是女孩子间的深夜闲聊，陆征铭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他不过略站了站就转身要回去，奈何走廊里一盏灯也没有，脚下一个不留神带倒了一件不知什么东西，当时就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杜梅是个机灵的，马上从床上跳下来，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看还有点儿不大相信，犹犹豫豫地问了句，陆征铭走不开只好应了一声，这下连叶筱曼也闻声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老梁回去了吗？”
“我送他出来，看你房间门没关，……”陆征铭不便做太多解释，当着杜梅的面不过随口应付一下。
可叶筱曼还是觉得意外，看着陆征铭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倒是刚才满腔子空落落的感觉瞬间消散了个干净，就连入夜后爬进眼睛里的困倦都一并不见了踪影。
杜梅看了看两人这架势，也不必谁再多做解释，便干脆顺水推舟：“哎呀，过十二点了吧，筱曼，我可得睡了，明儿上午还要去厂里学习呢，再晚我怕早上起不来。”
话都说到这儿了，叶筱曼自然要回去，陆征铭也只好站住等她，却无意间近距离细看了看她身上的这件运动衣，由衣到人，由人又到衣，叶筱曼敏感地意识到陆征铭正在为她身上的这件衣服出神，便立马想到要把衣服还给杜梅，却被杜梅一把按住：“冷，别脱了，赶明儿再说吧，我还有一件呢，再说这件挺适合你穿，看着跟个大学生似的。”
这话把她两人都给逗笑了，而只有陆征铭脸上毫无表情，等杜梅回屋叶筱曼喊了他一声，这人才仿佛回过神来。
两层楼梯没多少，叶筱曼却觉得陆征铭走得分外地慢，而几乎并肩而行的两人到了六层都没说什么，等踏上去七层的楼梯时，昏暗中陆征铭却莫名地拉住她的手，而且握得很紧。
“我看得见，自己能走。”叶筱曼想推开，结果发现完全不行，陆征铭仿佛耳聋了一般，置若罔闻地牵着她的手直到房间门口……
这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动作，毕竟那晚两人各回房间相安无事，虽说陆征铭在回去之前终于看出了叶筱曼在缝补的是自己的衣服，挺由衷地感谢了她一番，可最后存留在叶筱曼记忆里的只有被陆征铭紧握住手的那一刻。
她觉得那时的他俩压根儿合不上这满是情义的牵手。
陆征铭手心里的温热确实暖到了她心里，可怎么回味都觉得这份温暖就像半路捡到的一笔钱，看着令人高兴却不属于自己，大有白白高兴一场总归还要还回去的意思。
当然，这些都是那晚叶筱曼夜不能寐的胡思乱想，而陆征铭在极短暂的一阵情绪失控之后又很快回到了现实。
第二天所里有年终总结会，好歹聚集了大半想走又没能走成的在岗人员，就是会开得没什么积极性，发言稿念了几篇底下就有点人心浮动得厉害，吕所长因另有要事，便及时宣布了散会，这一声令下简直比发奖金邀买人心还管用得厉害，一屋子人顿时做鸟兽散。
陆征铭有事就走得慢了些，刚低声告诉罗山帮他去资料室查资料，吕所长在台上已经冲他招了招手。
罗山看他起身要过去，先拉住了他：“所长要是问昨天地陵的事怎么说？”
“照实说。”陆征铭没一丁点儿犹豫。
“我说的是叶筱曼。”罗山看吕所长在台上喝着茶看着自己，只好尽量不把声音提高。
“我来说，你别管了。”
陆征铭知道打地陵回来以后，叶筱曼的问题就已经很难在所里完全略过不提，但好在关林已在返程的路上，况且还有老梁的事夹在里头，此刻，他觉得自己还是有胜算的可能，但熟不知恰恰是因为关林未能赶在他与吕所长谈话前回来，事情的走向便一点没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