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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山见官军因受了他的指令,不敢对义军痛下杀手,而大多义军将士跟随夏诚奋起反抗,好有要转败为胜之势。为求少死少伤,向夏诚喊话,让其率众投降。
夏诚大骂姜山皇家奴才,说姜山无资格要他投降。姜山说他不是谁的奴才,只是想做国家民族的仆人。夏诚从未听说过有人愿意充当国家仆人的,更未见过狗官堆里有人全心全意为人民的,将姜山当成口是心非、言行不一之人,叫骂更切。
姜山不觉得夏诚骂他不应该,但又觉得骂多了也没什么意思,不也心平气和地告诉夏诚,他们那“均贫富”的虚假愿景根本实现不了,至少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没办法实现。就算今天他放过他们,让他们继续这般折腾下去,除了让荆湖百姓饱尝战火之苦,搅得地区不宁,于国于民毫无益处。
夏诚不知姜山的底细,免不了用以前看待其他剿匪将领的眼光看待姜山。见姜山大言不惭,好不要脸,心头炉火越烧越旺,率众朝姜山猛然杀来,誓要将姜山这等口是心非、道貌盎然的伪君子、狗腿子赶尽杀绝了才好。
见夏诚等人实实在在的冥顽不灵,姜山感觉招降无望,为了自己人少死少伤,大喊一声:“全部杀死,一个不留。”随之手握长枪,率领官军勇往直前,同义军将士展开殊死搏斗。
义军将士在夏诚的带领下,顽强拼杀,英勇不屈,视死如归,小半个时辰交战下来,几乎被再无恻隐之心的官军屠戮殆尽。
夏诚负伤突围到湖边,见身边就剩下几个摇摇欲倒的残兵败将,而水上、岸上全是官兵,感知起义事业大势已去,再无回天之力。为求不落在官军手上,求生无望、求死难为,挥剑自刎,以谢天下。
姜山见夏诚不失为条汉子,顿时起了敬意,朝他尸体旁那几个满身鲜血的义军将士喊话道:“诸位义士,圣天子好生恶杀,你们现在降了还来得及。”
那几人瞧着夏诚的尸体,心中情感无限,没来得及听姜山规劝,便挥刀自刎了,跟夏诚的尸体紧紧凑凑的倒在了一起,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来。
杨锐钦、黄不佑等投诚的义军将士求得姜山同意后,向夏诚等人的尸体鞠躬送行,只愿他们的灵魂升天后,再也见不到欺压与剥削,就算不能等贵贱、均贫富,也无需以生命为代价来向不公的命运发起抗争。
立时,湖光要为他们变色,山色要为他们动容,英魂要为他们欢歌:
“花儿离开枝头,风吹雨打过后,暗香残留。希望想要他们走下去,他们虽已无能为力,却拼到了生命的尽头。肉体在灿烂中死去,灵魂在灰烬里重生。看野火烧过荒草原,来年春风吹又生。回望岁月峥嵘时,请用笑容为他们祭奠。”
其他水寨的义军得闻杨一波已伏法,夏诚已自刎,顿觉群龙无首,感知起义事业已走到了尽头,再苦撑下去也没多大意义。等官军一到,接受朝廷招安。清剿了数年的荆湖匪患,到这里终于落下了帷幕,荆湖地区将重现太平,值得为之高兴。
戡平叛乱易,抚平创伤难。
面对近二十来万投诚的义军,有人觉得其中隐藏有贼心不死的邪恶者,就怕剿匪大军离开荆湖后,他们死灰复燃。建议姜山尽数坑杀,以绝后患。上天有好生之德,姜山觉得这样做有伤天理,不可为,痛斥了这一想法。
有人认为水寨有如城堡,很容易滋生出称王称霸的野心,不如将水寨尽数焚毁,断了他人的邪恶念头,以保荆湖永久太平。姜山虽不以为意,却经不住他人一再劝说,问军师刘文心意见。刘文心自觉涉世未深,架不住人心是否叵测,不愿参与进来。
姜山想起为戡平叛乱,数万将士丧命湖底,国家耗费钱粮无数,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为看不见这等事情再发生,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下令将三十多座水寨一把火焚烧殆尽,无疑给早已千疮百孔的荆湖地区雪上加霜。
为杜绝义军有机会降而复判,刘文心建议招年轻力壮者入伍,老弱者遣返乡里。姜山觉得此计可行,让襄王上书朝廷。襄王也觉得胜利来之不易,为去除隐患,照办了来。
朝廷接到奏表,皇帝于朝堂之上与众臣议论招义军入伍之事,反对之声一片。反对者认为,若这些人贼心不改,就是引狼入室,不可不妨。皇帝虽觉得姜山等人想法很好,却也顶不住朝堂上的压力,只好散朝后,给姜山下了一道不清不楚的旨意,让其便宜行事。
这可难倒了姜山。日后相安无事,功劳、苦劳全无。日后真有意外发生,可说全由他一手造成,于九死难赎其罪。由于刘文心多般怂恿,姜山最终心一硬,顶住压力,担受风险,下令让年轻力壮者参军入伍,将老弱者遣返回乡,于鼎、澧等州拨赐田土,支破口食,借贷种子养赡,免三年税役。
刘文心见姜山胆大妄为,只要于国于民有好处的事,没有他不敢做的,很合自己胃口。为确保投诚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受侵扰,建议姜山大肆整顿当地州县吏治,对那些作恶多端的官员、乡绅,该问罪的问罪,该罢免的罢免,对那些剿匪有功可赏者,该授官的授官、该晋爵的晋爵,以免人走茶凉,白白浪费了皇帝付与他手中的权力。
姜山想起陈亮曾对他说的那些话,相信只要皇帝不想要他的命,他就是将事情做绝了,有“快速戡平荆湖叛乱”的这份功劳在,保住小命应该不成问题。心想,好命好运需要天来帮,反正今日不知明日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有一份热发一份光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只要军师刘文心说的在理,他便一五一十将其落到实处。如此一来,受益者外头对他又畏又让,歌功颂德,受害者里头对他又气又恨,恨意难消。
襄王觉得姜山这是在自寻死路。刘文心却不以为然,觉得有些事,姜山做与不做都一个样,好好不到哪里去,歹歹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将事情做好做绝了来,至少解了陛下的难处,又不失为好男儿来荆湖走了一趟。
只因为他刘文心觉得姜山,身为大夏国的将领,受命南下荆湖剿匪,自当忠于职守,积极维护朝廷的有效统治,愧对了荆湖起义军在所难免;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镇压了起义,却也促成了荆湖自此太平。有功有过,只有大夏国皇帝说了作数,其他说的都是空话。
由于刘文心善于发现问题,姜山又不怕担负责任,只要是于国于民有利的事,都毫无保留地做好了来,意难平的荆湖百姓很快便对朝廷重建信心,生活步入正轨,以最美好的心情展望将来,呈现出一幅太平安康之景象。
善后之事做到位,荆湖地区呈现太平,朝廷诏书立时下达,改任荆州刺史程之焕为荆湖南北安抚使,荆湖南北制置使姜山入京见驾。姜山向程之焕交接好一应事务,随襄王起程进京,自不在话下。
临行时,杨锐钦、黄不佑等人相送在后,拉住姜山的手说道:“将军,荆湖南路无耕牛,你可否向陛下奏明此事,请求朝廷拨赐些耕牛到来,以解百姓耕田之困。”
荆湖之事已不由姜山所管,可又不愿不管,问杨锐钦为何没有耕牛,耕牛都去了哪里?杨锐钦说,先前义军建造大船,为保护船身不轻易受损,外裹一层厚厚的牛皮。为获得牛皮杀牛,杀无可杀,自然无耕牛了。姜山说,怎不早说?
黄不佑道:“见大帅那么忙,末将等不忍心说,等到有机会说时又没想起。刚才看见田地荒芜,无人耕种,这才想了起来。”
县官不如现管,姜山不想越俎代庖,请襄王来管理此事,襄王乐意效劳。
姜山、襄王朝前来相送者拱手抱拳话别:“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上马就行。刘文心、郑威、黄宗等人拱手相送在后:“后会有期。珍重,顺风。”姜山、襄王等人跨马北上。
路上无聊,陈新引出话题,道:“大哥,这清剿了数年的荆湖匪患,在你这里三两个月就给平定了。要我看,那些水寇们可能至死都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姜山道:“这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可巧碰上荆湖大旱,湖水枯竭如冬。且杨一波在阵营里又大搞特权、滥杀无辜,背离了‘等贵贱,均贫富’之初心,人心大失。”
襄王道:“依我看,不尽然。还依赖于准备工作做的到位。”
乐忠一旁笑道:“殿下也开始研究用兵了?”
襄王道:“俗话说,跟着先生学念书,跟着屠夫学杀猪,本王跟着你们老大这么好的将军,自然要学点用兵之道才算不虚此行不是。”
乐忠道:“那有请殿下说说,若是让你来清剿荆湖匪患,你当如何?”
襄王笑道:“勘察地形地貌仔细,了解周边形势认真,打听水寇内部状况用心,总结前人剿匪失败的经验教训一丝不苟,从而制定出一套极具针对性的剿匪方案。”
乐忠道:“该不会仅于此吧?”
襄王道:“那是自然。先派兵屯驻各个重要渡口,切断外界向义军的物资补给,阻断义军各营寨间的联系,以蹂践庄稼给义军心里造成恐慌,再派人入义军营寨劝降,分化瓦解义军。天时、地利、人和,三位一体,想不胜都难。”
乐忠等人道:“恭喜殿下用兵之略大成也。”
襄王笑道:“事后纸上谈兵,不足道哉!驾...”见姜山跨马跑出了半里开外,不也马鞭一扬,朝着江陵府方向追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