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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皇孙不可!”
这一刻,邴吉乃至御史大夫暴胜之,是真的意外的盯着刘靖。
他再一次颠覆刚才的想法。
最后的三个问题,几乎就是刺入四人肺腑的软刺,逼着他们自己认罪。
景皇孙根本没有推罪一个死人的想法,而是要让此次参与搜查巫蛊的,全部自己主动认罪去死!
要不然。
江充等四人既然接受了陛下的任命,那就是陛下指示!
若是其他主审,或许会担心冒犯天威,忌惮陛下盛怒,一同处死。
但景皇孙不怕。
不仅不怕,看他的样子,好像巴不得让他们提及陛下,甚至真的要将审案卷宗送到陛下面前……
“景皇孙,留步!”
就在这时,邴吉连忙上前,“可否将方才他们言及陛下的那一段卷宗废置?”
“反正他们已经供认不讳,只需让陛下看到后面的即可。”
刘靖转身。
他现在的表情就告诉了邴吉,自己的态度。
“廷尉也要欺瞒陛下?”
“景皇孙!”邴吉加重语气。
“廷尉莫急。”刘靖笑了笑,而后再度来到正位,忽然面色一肃!
既然决定了,要以雷霆之势尽快结束这最后的案件。
刘靖便不会浪费时间。
甚至,他从此刻,从现在开始,就要以雷霆之势,震惊长安!
曾三次获得天佑。
要是不在回来这第一天,一鼓作气……
那接下来,可就真泄气了。
他在与刘彻抢时间!
正如太子少傅石德所言,刘彻要用他这把利剑,将期门大营也能出现巫蛊,将群臣看它老了开始选边站的迹象扼杀!
那么同样。
刘靖也就借此机会,让这滔天之火,燃烧的更猛烈些。
至于最后……刘彻是不是将他当做“张汤、王温舒”等酷吏,达成目的后便丢弃、狡兔死走狗烹?
刘靖不在乎!
因为他要的就是硬碰硬。
心念至此,刘靖也是果断看向廷尉,声音陡然一变。
“廷尉既然这么喜欢干涉审案,恰好,接下来……”
刘靖大喝道:“请廷尉上前!”
此话一出。
在座的几人,纷纷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刘靖。
却见后者面色肃穆,根本不是开玩笑的语气。
“你想做什么?”邴吉面带愠怒。
暴胜之也是怒然起身,看向刘靖,“景皇孙,自重!”
“御史大夫也站出来了?”刘靖一笑。
而后再度声音一冷。
“请廷尉上前!”
“请御史大夫,也上前!”
他一指苏文等人站着的前方。
这个态度。
根本就没有把廷尉当做监审,而是……案犯!
……
未央宫呢……
“陛下!陛下!”
刘彻刚刚回宫,从建章宫到长安的未央宫,路途并不太远。
但刘彻年老的身体却已经感到疲惫,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回寝宫睡个午觉。
但恰在这时,侍中仆射莽何罗,脚步轻快,带着从廷尉府的卷宗,轻声呼道。
“何事?”
金日磾就在外殿,此刻听到声音,立刻走了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景皇孙刚刚回到京城,连太子宫都没去,就径直去了廷尉府!现在已经在审问苏文等人……”
“这有什么不好?”恰在这时,殿内正在歇息的刘彻,也被吵醒。
索性刚才睡了一会儿,想到午睡也不宜睡太久。
刘彻也披上外衣,“回来的路上,他就给朕来了一个先斩后奏。”
“现在这是在跟朕比谁快呢。”
刘彻走了出来,看向面前的侍中仆射,“你二弟莽通已经先一步前去……”
“陛下,臣不是指这些,而是景皇孙审问苏文,却说是陛下指示的江充、韩说等人,以巫蛊陷害太子宫……”
“什么?”金日磾大惊失色,“景皇孙岂敢如此?”
刘彻的面色也沉了下来,“他真敢怪罪到朕身上?”
莽何罗见陛下已经生怒,这才将一直抱着的卷宗,呈送上去,“陛下,这是廷尉府那边送过来的卷宗,是景皇孙刚刚审问出来的全部过程。”
刘彻将竹简拿在手里,从右到左徐徐观看。
第一眼,他果然盛怒,眉宇间几乎皱成一个川字。金日磾看到这里暗暗心惊,可很快他就发现,陛下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等到陛下的视线,挪到左边,快要看完的时候。
陛下的情绪已经趋于平和……
“好手段,这么快就让他们四人自己认罪了,看来其是刻意如此,用朕来压迫苏文等人……”
话还没说完。
突然,其脸上的平静,瞬间被“狂风暴雨”一般的怒火所取代。
天威好似七月的天一样喜怒无常!
“好胆!”
“果然,朕就知道,朕就知道这些臣子早就在心中谋划……他们这么快就想站边?朕还活着!朕还是千秋鼎盛之际!”
“既然这么想揣测朕的意思,先去下面揣测吧!”
话音刚落。
刘彻径直将手中的卷宗抛在地下。
“将此四人即刻腰斩,此行参与搜刮长乐宫、太子宫的所有人一个不留,全部腰斩!”
莽何罗心中惊悚,连忙低头称是。
正准备离开,却见刘彻忽然想到什么,“慢着!拿过来!”
他又将卷宗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遍,方才暴怒的表情又平静下来,转而却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朕现在才发现,这孙儿……颇有心计啊!”
只此一句话,莽何罗还没反应过来。
但一旁的金日磾先是一怔,旋即表情一变。
从景皇孙去甘泉宫开始,一直给陛下和群臣的感觉,就是目无君上、无法无天,行事无所顾忌、横冲直撞。
三次天佑加身,再加上其所言太祖高皇帝庇佑。
群臣乃至陛下,都将这个莽撞皇孙的刻板印象,印在了脑海里。
也正因此,陛下才不与他计较,甚至让他自己去审案。
再权衡陛下自己的考虑,这样的皇孙用起来也方便。
可是现在……
陛下似乎……对其的印象改变了。
颇有心计?这几乎是行事鲁莽、无所顾忌的反义啊!
正这么想着,突然……
“陛下!”
却见霍光匆匆来此,额头微汗,分明刚刚急跑过。
刘彻当即凝重看去,后者从任职内朝廷以来,就一直是“临危不惧、泰然自若”的表现,类似今日急切,可难得一见。
记得上次,是甘泉宫内,听到太子谋反的时候才有如此表现。
“何事?”刘彻蹙眉,刚刚回到长安城,太子应该也被带去宗正府,理应没什么大事啊!
“景皇孙拿出‘绣衣使者’符节,在廷尉府突然发难,审问廷尉邴吉、御史大夫暴胜之!”
“什么?”刘彻瞪大了眼,其再度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卷宗!
“他敢?”
“陛下,他已经开审了。”霍光擦着额头上的汗,本以为景皇孙回到长安,应该有所收敛。
怎么回来之后,越发“如鱼得水”了?
而刘彻此刻,却是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刚刚还以为猜透了这位皇孙的真面目。
认为其一直伪装,在审案的时候终于露出了狐狸的尾巴。
可现在……其到底是工于心计的智者?还是真的行事无所顾忌的莽夫?
“他想做什么?审问朕派去的‘监审官’?”
霍光赶紧提醒道:“陛下,前丞相公孙贺一案,就是由廷尉府以及御史大夫共审的……”
刘彻当即明悟,“他要一日审两案?”
……
“错!”
廷尉府,刘靖看着下方早已暴怒的两人,在看到卢阶已经回来后。
才朗声道:
“我要一日定三案!”
“卢阶、燕生……”
“在!”
“即刻以绣衣使者符节,调集廷尉府、京兆尹、乃至京城南军配合行事!”
“现在……立刻驱逐方士!”
“第一、自今日起,京中所有大臣、王公、乃至任何人的府邸内,严禁再以巫蛊行事,一经发现,鞭笞二十!其家主带来廷尉府登记!”
“第二、若再有人言他人埋藏巫蛊诅咒者,鞭笞三十,罚钱三百!”
“第三、政令发出,三日内继续居住在长安的方士,毫不留情,即刻抓捕!”
听到这些,卢阶和燕生对视一眼,均是有些紧张。
“景皇孙!你敢!”
却也在这时,董躬仲猛地起身,原本的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形象早已经不在,整张老脸憋得通红,“陛下没叫你这么做!”
“陛下正是让我这么做!”
刘靖谁的面子也不给,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看看向卢阶,“不敢去吗……”
“诺!”卢阶牙齿一咬,手握符节,与燕生互看一眼,当即带着人马离开。
此次他们每人从羽林孤儿内筛选了五十人。
本想着慢慢来,谁知道这景皇孙,真是雷霆手段!
“景皇孙!”
御史大夫暴胜之此刻暴躁至极,“如此狂妄行事,要引得群臣惊怒不成?”
刘靖并未理会,群臣惊怒?他要的就是群臣惊怒。
而且他还发现,如此硬碰硬的行动下,幸运硬币的蜕变也是惊人的,现在已经有缕缕的金丝出现,似乎要再度勾画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金莲。
在金莲盛开之后,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大汉利剑?什么张汤王温舒,什么狡兔死走狗烹,都是他们的臆想罢了。
想到这里,刘靖才看向前方,正色道:
“请二位上前……”
“回我第一问!”
“公孙贺巫蛊诅咒陛下一案,当初谁定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