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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净一怔,乔允升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龙锡与王在晋,与钱谦益,瞿式耜有关,是一党的吗?
这么一想,赵净直觉从心底冒出寒意。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钱谦益入不了阁,被赶回南京,瞿式耜肯定也得跟着被贬,那么他们父子在京城明面上就没有死敌了,转圜的空间会大很多。
可要是兵部尚书王在晋,阁臣钱龙锡与钱谦益是一党,那他们父子还有活路吗?
在韩爌没有到京之前,钱龙锡可就是事实上的首辅!
那刘鸿训呢?他是什么立场?与钱谦益,钱龙锡是什么关系?
赵实瞥了眼沉思的赵净,道:“王尚书,是四月才从刑部尚书调任的兵部尚书。”
这件事赵净知道,可眼前的乔允升,真的就一点没沾刑部的事吗?
他亲口承认,他不是什么好人。
是王在晋在操弄刑部,还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一直称病不出的乔尚书?
赵净猜不透,现在朝局的关系网实在太过复杂了,表面上的‘是’,在暗地里有可能就是‘否’,反之亦然!
“那钱阁老是……”赵净看着乔允升的背影道。
乔允升道:“钱阁老,是力主彻查阉党的人,虽然有所保留,但还算合乎圣意。”
赵净眉头一挑,您是病的严重,足不出户,可知道的是一点没少。
他还是猜不透乔允升的用意,不动声色的道:“对于阉党,乔尚书是何想法?”
自从魏忠贤被逼自尽后,彻底铲除阉党,便是崇祯最为关心,一直在全力推动的事情。
前面那些阁老的‘致仕’,或多或少都与‘逆案’有关,是被迫,非自愿。
乔允升背着手,踱着步子,背影看上去悠闲自如,声音更是带着笑意,道:“你们能看到的事情,我只会比你看得更清楚。我刚才所言,哪一天我要是下狱死或者遣戍,一定与刑部无关,也与你们无关。”
刑部涉及的贪渎以及查办阉党不利,根本原因是触崇祯的逆鳞。
如果乔允升被问罪,与贪渎,与阉党无关,基本上只剩下一个原因——党争。
赵净面露思索,这位乔尚书到底想说什么?
从他的这些话来推断,这是一个难得的清醒之人,看透了‘众正盈朝’之下的不堪真相。
乔允升走在前面,带着赵实,赵净父子穿过午门。
赵净等了好一阵子,不见乔允升开口,不由得面露疑惑,转头看向老爹赵实。
赵实轻轻摇头。
赵净眨了眨眼,这位乔尚书到底在打什么谜语?
乔允升率先出了宫门,上了早就等着的马车,一句话不留,扬长而去。
赵净看着马车,不由得怔了怔,道:“爹,这不是去刑部的路吧?这么大的事,这位乔尚书还是不管不顾,回家继续称病不出?”
赵实脸上闪过一丝明悟,道:“原来如此。”
赵净连忙道:“爹,你看出什么了?”
赵实往回府的方向走,沉吟一阵,道:“乔尚书刚才其实已经点出来了。丁启濬等人关在天牢,一旦他们开口,将牵连出很多人。”
赵净顿时反应过来,愕然道:“爹,乔尚书,是顾忌某些人,不敢掺和?”
赵实道:“应该是。天牢里,要发生一些事情了。”
“畏罪自杀?”赵净第一时间想到了司空见惯的桥段。
赵实道:“乔尚书比你我清楚,不管下狱的那些人开口与否,都不会有实情出刑部,更不会出现在陛下案桌上。”
赵净听得懂,那刑部里里外外,肯定会发生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令乔允升这个清醒的人都不想沾惹。
“那乔尚书点我们,是想要我们做什么?”赵净还是有些想不通。
赵实走了几步,若有所思的道:“他在提醒我们,丁启濬等人背后的人,不会放过我们。”
赵净心中微动,旋即笑了,道:“他是想借我们的手,彻底将刑部清除干净,然后若无其事的接手?嘴上说着年近八旬,没有什么野心……倒是也对,没有野心,七老八十的,为什么要应召急急赶回京城?”
赵实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赵净,神情前所未有的严峻,道:“刚才刘阁老几句话,就差点将我们下狱,他或者什么人,要是再翻动什么舌根子,我们父子顷刻间就会进去。”
赵净道:“爹的意思,应该趁机,将钱谦益,瞿式耜一党彻底当死,永绝后患?”
赵实道:“你有别的想法?”
他们父子的处境前所未有的恶劣,之前他们父子对钱谦益、瞿式耜一党来说,只是疥癣之疾,有些痒而已,不会有什么威胁。
可丁启濬等人的下狱,令他们有了致命危机。
还能容得下他们?
三次失利,他们接下来的手段,会继续‘文明’吗?
赵净神色思忖,道:“那位乔尚书也是这个意思,但他与我们无亲无故,又城府极深,依照他说的做,我怎么都不安心。爹,我再想想。”
赵实看着这个儿子,情知儿子比爹难,道:“我混迹官场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我将你送出京吧,天高地远,他们手也没那么长。你不是说,熬过今年将有大改观吗?明年后,看风向,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主政一方,也是逍遥自在。”
赵净是正七品的给事中,如果外放,一个中下等的知县还是绰绰有余。
知道老爹的意思,赵净想了想,回头看向偌大的皇宫,双眼眯起,闪烁着一缕危险精芒。
“要是就这么轻易的逃跑,我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赵净没有回头,注视着这座庞大的紫禁城,道:“爹,身体上的头,我随时都可以低,下跪都行。但精神不能,低了一次,便再也直不起来……”
赵实看着儿子的半张坚毅侧脸,沉默片刻,也抬头看向紫禁城,忧虑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峻。
做儿子的都不怕,做爹的怕什么?
……
而此时的礼科,钱谦益从内阁过来,坐在瞿式耜的椅子上,看着这个得意学生,道:“你这随手而为,惹了个大麻烦回来。”
瞿式稆面沉如水,躬着身,道:“老师,是学生愚钝,办事不力。”
钱谦益脸角宽阔,儒雅温润,静静的注视着瞿式耜。
瞿式耜心里又惊又慌,头上冷汗直流,道:“老师放心,学生一定会处理好手尾,刑部的事,绝不会满溢出来!”
“你做得到吗?”钱谦益淡淡道。
瞿式耜心惊肉跳,咬着牙道:“学生,这就去找王尚书,他有办法让丁启濬等人闭嘴。”
钱谦益站起来,往外走,临出门,又道:“那对父子,我来收拾,你专心处理好刑部的事。还有,会推的事,不要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