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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那西南百姓呢?难道要置之不顾。”
天章阁内,黄妙一又急又气,“如果就这么放过蔡雍,西南百姓所受困苦难道就此作罢吗!
就因为他,西南百万百姓积年累月敝衣枵腹并日而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以至告求无门斩木为兵,官家真要视而不见?”
“小妹.......不得无礼!”黄鼎苏着急道。
郭天子带着范灵韵在这宴请两人,虽然他一度想着恢复每顿三四十个菜的奢侈享受,但最终脑子冷静下来后还是没那么做。
桌上摆着的只有一碟春藕片、一碟肉腊、一碟金山豆鼓、一份炒沙鱼衬汤、一份猪肚假江鳐、一份炒白腰、一份润鸡。
因为已到三月底,天气逐渐变热,膳食局还专门准备一壶冰镇好的绿豆汤。
郭天子听完她的话后倒没生气,他能理解黄妙一的愤怒。
可他也有不能和外人明言的苦衷。
其一、他要对付枢密院,三司,刑部的大批官员,树敌太多太强,必须借用蔡雍的政治影响力。
其二、西南的事木已成舟,作为局外的普通人,像是黄妙一,他们自可以去做道德谴责,去急着追溯过往。而他则必须面对当下局面,解决问题。
如今叛军与官军互相杀戮众多,也有许多无辜百姓也死于叛军之手,已经不是杀个蔡雍就能解决叛乱了。
“西南百姓也是朕的臣民。”郭全斌道:“他们的苦处我都知道,郡主赠书信朕全都看了,西南那边我自有安排,郡主不用操心。”
黄妙一抬头看着他,“官家的安排就是多派军队,聚兵汇剿,把他们全杀了吗。可逼反他们的是朝廷,百姓有什么错!”
“官家!”黄鼎苏吓得连离座跪下:“小妹年纪还小,并不懂事,请官家恕罪。”
范灵韵也出声:“郡主,官家不是那样的人,定是自有打算。”
郭天子坐在座位上没动,抬手道:“起身吧,没事,这里没有外人。”
皇鼎苏这才起身,小心翼翼落座。
黄妙一也发觉自己太激动,行礼道:“官家恕罪。”
“没事,朕并非不怪罪,只因为郡主心中赤诚,确实为百姓着想,虽然一时冲动,不过所言非虚,朕就算生气了也不会怪你。”郭天子夹了一筷子,然后接着说。
“郡主生气朕都能理解,可西南的事也没那么简单。
叛军起事最初是因遇事不公,朝廷所逼不假。
可起兵之后他们做了什么?朝廷官吏被杀不说,他们之中不愿举事的全家老幼年都被杀。一路烧杀淫掠,此前攻克筠连县时一城人全部被杀。”
郭天子说着,黄妙一的脸色逐渐从震惊变成惊讶再到五味陈杂。
郭天子自己倒并不意外,因为历史上大多农民起义都是如此,他知道这类历史太多。
百姓们受到欺压满腔热血揭竿而起,起义变成单独的组织后,就会因没有足够经验率领组织一个团体,没有明确可行的政治纲领和政治智慧,没有上级管理后人性中的丑恶无限放大等原因。
迅速从起义者变成烧杀抢掠,内斗内讧的匪类组织,从而快速走向消亡。
这次西南百姓的起事也有这种势头:“西南百姓是被朝廷逼的,这点朕并不反对。”
郭天子看着比他大好几岁的黄妙一,用一种深沉的语气说道:“朕也可怜他们,恨不能把他们全赦免了。
可事到如今已是覆水难收,流了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人,许多恨意,诸多仇怨,已不限于西南;
局势发展到如今,不是分个对错,说明白谁在道义上有理就能解决的,千秋万代史笔如铁早就写得明明白白,郡主看那么多书应该明白吧。”
黄妙一沉默了,郭天子没有说话,桌面上安静许久。
好半晌黄妙一只默默流下豆大眼泪,不再争辩,泪痕在她雪白脸庞上格外显眼。
“小妹,圣训在耳,你何必伤心流泪。”黄鼎苏劝说道,“官家所言如雷霆贯耳。官家胸中装着九州万方亿万黎民,所思所虑岂是我等可及的。”
“我是为天下苍生流的。”黄妙一自觉失态连忙擦去眼泪。
郭天子有些失神,不过很快便恢复理智。
黄妙一吸了吸精致的琼鼻,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说:“请官家原谅我的小家之气,我只是......只是。”
“这次多亏你们给朕送来这些书信。”郭天子打断,两人或许不知道,可他就是利用这些把柄把蔡雍拉到自己船上。
郭天子给纤细范灵韵夹一只鸡腿,“今年你们准备那些布朝廷都收了,价格就以市价计,朕自会派官员与你们交接。之后不必送大梁,存放在江宁城中。”
“谢官家隆恩!”黄鼎苏连拱手。
郭天子点头,他这么做自有打算,曹平等人提醒了他,与其将沉重的金属钱币运送到前线,轻薄的布匹是更适合用来给前线将士发军饷的东西。
在江宁囤积布匹,是因为郭天子已下定决心大举出兵西南,直接从江宁沿长江西进运往叙州和泸州前线会更加方便。
.......
下午,郭天子差遣人送黄家兄妹出了皇城。
范光文来了垂拱殿一次,向天子汇报审理进程,最先弄清的就是史进忠的事。
确实在他家院子里新种的小麦地下挖出一万两白银,他的口供与曹平等人的口供都能对上。
范光文,赵广,蔡雍提议,将史进忠以渎职,受贿等罪名处置,革职罢为庶人。
郭天子想了想,明白他们对史进忠处理这么重的原因,说到底还是为天子遮羞,因为这并非史进忠的错,错在天子根本不理会他的上疏才把他逼到那种地步。
可如果他们不定史进忠的重罪,那就成错在天子了。
郭天子没有在奏疏上勾画,而是缓缓走下台阶,稍加思索递还他们的文书,“这件事错不在史公,在朕疏忽。以朕意见就不必处置,这并非他之过。
何况史公劳苦功高,为大周披坚执锐流血受伤。”说到这郭天子自己都不好意思。
据范灵韵告诉他的,史进忠年轻时是大周劳苦功高的猛将,结果一个猛将都被这朝堂磨平棱角,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范光文张嘴:“官家!这......”
“你们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必顾及朕的面子。”郭天子嘱咐。
“官家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