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转过来看向他,“爸爸……”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体一直在往外渗水。
袁祈扫了眼安抚,“没事。”
他摸着床沿坐下,垂眸掏出手机,“你自己再抱一会儿,等针线到了我就给你缝上。”
袁祈打开手机界面,手指停留在上方半天不动,李明打量他,见对方瞳孔散漫像是丢了魂。
袁祈此刻脑子里全都是刚才门口看见的画面——纪宁的腿又长又白,浑身连道伤疤都没有,侧脸鲨鱼线绷紧收入小腹,一直到胯骨又十分明显撑起……完美的挑不出一点毛病。
半晌后,袁祈啧了下嘴回过神,觉着自己这么肖想一个男人的裸体多少有些不正常,于是在点完单后打开了手机里的新闻联播,准备让优秀的政治思想好好洗涤一下自己污浊的灵魂。
新闻联播果然有用,不稍片刻,袁祈的心就静下来,旗也降了。
又过了会儿,电话铃声在空旷房间响起,袁祈接听后那边操着浓重口音在呜呜风声中扯音大喊:“我想确认一下,是送到姑娘山山脚下是吗?”
袁祈说:“对,就是能上山的那条小路。”
小哥说:“我大概半点能到,你提前出来吧。”
从山顶到山脚的距离并不算远,走的稍微快点来回也就四十分钟。
袁祈从床上挪下去,李明膝行上前,袁祈察觉他动作摁住他的肩膀让人待在床上。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爸爸很快就回来。”
李明看着窗外漆黑夜色,“爸爸一个人很危险。”
“这有什么危险的。”
景区山里入夜是最安全。
袁祈摸了摸他小脸,“你乖乖等着,一会儿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袁祈走到门口,见纪宁房间灯还亮着,门也开着,他出门前应该打个招呼。
可刚发生的事有点尴尬,他到底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宁,踌躇片刻什么都没说。
袁祈出门后将手机的手电筒调开,一路踩着枫叶下山,远远就见跑腿小哥已经等在那里。
“哎呦,你怎么大晚上的还在山里?来约会?”
袁祈从裤兜里掏出两百现金,随口说:“嗯。”
“那可要注意安全。”小哥一看现金,“你能给微信吗,我也没带找零的钱啊。”
袁祈大方说:“不用找了。”
他现在已经有带编制的工作了,五险一金,十分稳定。这些钱是他从刘勇那里得来的“不义之财”,即便散尽也不算可惜,
小哥的摩托声轰隆响彻山林,临走时回头扬手:“兄弟,今晚祝你成功上垒,三年抱俩。”
袁祈:“……”
他从袋子里掏出自己点的烟,拆开后叼了一根在嘴里点上,无奈失笑,脑海中再次浮现纪宁的身影。
心说他想做个柳下惠,但今晚怎么谁都跟他过不去呢。
山林静匿,夜鸟咕咕声在幽静中此起彼伏。
袁祈踩着月光折回去,沿来时的路往后走,刚走了两步就觉出丝异样,本能抬头,只见远处天边被烧成了红色,烈火冲天,一如八年前。
他瞳孔在火光倒映中剧烈颤动——这个场景太过熟悉,多少次午夜轮回将他困在梦中。
袁祈怔愣在原地,双脚沉重,他迟缓将烟从嘴里拿出来,理性告诫自己这是假的,但指尖却在轻微发抖。
即便是他,也有克服不了的执念和恐惧。
火光并不随着他的呆滞而消失,就在袁祈垂眸空档,燃烧的巨大玻璃幕棚已经赫然拉近至眼前。
烈焰浓烟扑面而来,滚烫的空气灼烧喉咙,袁祈感觉自己身上的皮火辣辣的疼,这次梦境比以往都要真实。
伴随着一声轰隆隆的燃烧爆炸声,带火星的碎玻璃四散迸射,浑身浴火的袁载道从幕棚中冲出,径直朝袁祈扑来。
袁祈喉咙滚动,张了下唇却始终没有喊出那个字。
袁载道不知道被烧了多久,已经看不出原本面目,他踉跄倒在袁祈面前,带火的手高高托起玉牌,焦黑的脸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瞪着,用尽全力嘶喊。
“去找……”
袁祈猛然惊醒,双目布满血丝瞪向上方天花板,剧痛铺天盖地卷来,急促呼吸划过气管传来急促的滋啦声。
天花板上的灯光刺眼,让他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喉咙和胸腔钻心疼痛紧接而至,他好像刚吞过刀片,腹腔内被火辣辣剐着。
袁祈翻身趴在床边呛咳,牵扯到浑身皮肉由外到内却无一不在疼。
他手掌摁住床沿同时忍不住抽口冷气。
纪宁半蹲在床边,目光紧紧追随他丝毫不离,漆黑瞳孔里的光尽数消失,担忧尽显。
“……”
袁祈抬起头,想问自己怎么回事,结果张了张嘴,喉咙沙哑像被浓烟呛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变形的手。
袁祈瞪大眼睛抬起手臂,从手心到胳膊,甚至身上衣服之下都是连成片的透明燎泡,随着动作扯动伤口疼几乎要窒息——那场大火不是幻境。
袁祈打量自己被重度烧伤的皮肤,眼中惊恐和疑惑参半。
纪宁眉头紧蹙,压抑半晌低低说:“对不起。”
袁祈抬起头,怔愣看着他,似乎一时半会并没有从这么大变故中反应过来。
又过了会儿,他眉头往里一拧,用堪称变态的自制力压下心中惊慌。
袁祈拉过纪宁骨节分明的手,用指尖在他白皙掌心缓慢写下几个字:“发生了什么?”
此等情况下,他竟然还记得纪宁的习惯,写出来的是金文。
纪宁半垂眼眸,“有东西将帐封在纸里。”
他从床头柜将他买的那一袋子东西提过来,里边有一张类似于传单的小卡片,上边用毛笔勾勒了几道火焰痕迹。
纪宁说:“这是画影。”
画影,顾名思义,画出来的影子,就像符箓一样,用来锁住某些力量。
袁祈刚要伸手去接,那张卡片就在他眼前烧起来,他匆忙瑟缩,瞳孔张了张,捂着嘴又趴在床边咳了会儿。
纸片转瞬间化为灰烬。
纪宁半跪在床边为袁祈顺背,在他咳嗽过后又小心扶着他躺好。
袁祈呼吸声很粗,脸上血肉模糊,双眼盯着天花板上的灯。
他能克制自己不表露出痛苦,但源于身体的生理性痛楚不会消失,此刻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在传递同一个触感——疼,这种痛苦折磨他生不如死,但在折磨之余袁祈心底却涌出了变态的喜悦,因为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再次遇上的有关当年那件事的新线索。
明灵的帐源自记忆深处,也就是说,制造这个帐的人,当年跟他一起,亲眼见证了那场大火。
想到这里,袁祈眼离甚至露出了光——无论对方是想杀他还是要报复什么,但现在他活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对方的死期。
纪宁不知道袁祈此刻脑子里多忙,只知道人类在受伤时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