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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离席,闲庭信步地离开祠堂这边,渐渐把那些嘈杂的热闹抛之身后。
身后蓦然传来一阵追赶的脚步:“哥哥,哥哥,你等一下。”
声音清脆,正是堂妹陈敏。
她手里提着一盏自制铁皮煤油灯,气喘吁吁地道:“外面天黑,路不好走,你一个人不安全,阿爹让我送一送你。”
陈晋哑然失笑:“你送我的话,再回来时,不也只得你一个人了?”
“我不怕,别看我小,我可是走惯夜路的。”
陈敏大声说道,一张清秀的小脸,在灯火的映照下,分外坚毅。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乡野上,小孩不分男女,都不会有什么娇生惯养的娇弱气质。
陈敏六、七岁的时候,便时常跟着大人上山捡拾柴火,采集野果了。
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下河摸鱼,爬树掏鸟蛋,诸如此类的事没少干,性子虎,练得一副好胆子。
也许,陈阿布两口子,是自小把这个唯一的女儿当儿子来养的。
陈晋想了下,道:“这样吧,你把煤油灯给我,我有灯照路,就不怕了。”
“不行。”
女孩却十分坚持:“我不送你回去,阿爹肯定会骂我的。”
陈晋呵呵一笑:“也罢,那走吧。”
当即改变主意。
要去看陈亮家的家神,大把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嗯,我走在前头,哥哥你跟着我。”
说着,陈敏手提灯火,走在了前面。
看着她稍显瘦弱的半大背影,身上衣衫也不合身的,显大,被风一吹,鼓荡起来。
莫名的,陈晋心坎深处感到了一阵温馨的触动。
深秋将尽,气温寒凉,田野里虫鸣啾啾。
其实在外面,因为有月光洒落的缘故,并没有那么黑。
一小一大,一前一后,或许没有话题可聊,并没有说什么话,默然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还是陈晋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小敏,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陈敏道:“像我这样的,能做什么?长大了,便找人家嫁了呗。”
“就没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我连县城都没去过哩。娘说路远难走,城里的坏人又多,去了的话,会被拐走的。”
陈晋直接问:“你自己想不想去呢?”
陈敏迟疑了下,这才回答了个字:“想。”
陈晋便道:“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县城逛逛。”
女孩霍然站定,转过身来,一双眼眸亮晶晶的:“你说话算数不?”
陈晋微微一笑:“我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陈敏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太好了……哥哥,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你。”
“问吧。”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变了个人,与以前很不相同了。”
陈晋问:“我以前不好吗?”
陈敏答道:“不是不好,而是你从未这样跟我说过话,更不会带我进城玩的。”
“我那时候要专心读书考功名嘛。”
“哥哥,我听说考得好了,以后要去京城考。京城有多远啊?”
“挺远的……”
两人说着话,过了河,上了坡,来到那座小宅院外。
陈敏停住脚步,脆生生道:“哥哥,我看着你进屋,就回去了。”
陈晋便道:“你且进来,我有东西给你。”
“哦。”
陈敏大眼睛眨了眨,没有多问,跟着入屋。
陈晋拿出笔墨纸张,在桌子上铺开。
没有砚台,也就无法磨墨。
他手提毛笔,忽而将笔放进嘴里,伸出舌头来醮了醮。
旁边陈敏看得大感新奇,忍不住问道:“哥哥,你这是作甚?”
陈晋答道:“此为‘润笔’,用口水将笔头化开,更好写字。”
说着,提笔写字,在一张白纸上写成一个字:
“正”!
字体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他没有醮新墨,用的是笔头残留的旧墨。虽然不多,但用唾液糅合后,写一个笔画不多的“正”字,还是足够的。
陈敏却不识字,又问:“哥哥,你写了什么字?”
陈晋吹一吹,把墨吹干了,然后开始折叠,叠成三角形,递过来:“这是一个‘正’字,我叠成个护身符,送给你,你不要弄丢了。”
陈敏“嗯”了声,接过,珍而重之地贴身放好:“多谢哥哥,那我回家了。”
陈晋送她到门口。
陈敏回头朝他摆一摆手:“哥哥,你快回屋里吧,关好门窗,阿爹说有狼会下山觅食。”
“好。”
陈晋并没有立刻回屋,而是目送那一人一灯离开,看不见了,这才斯条慢理地唤一声:“出来吧。”
老狼的身影出现,口中叼着一只肥硕的锦毛山鸡,讨好地放在陈晋的面前。
陈晋伸手拍了拍狼头:“今晚我不上山了,你老老实实待在庙里,莫要乱跑。”
“呜呜。”
老狼点头应命,撒腿离开,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陈晋拿着锦毛山鸡,趁还有时间,于是架火烧水,把这鸡给宰杀干净了。
准备明早提去给伯父家吃。
不过借口不好找。
上一次是“守株待兔”,这一次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惊弓之鸟”吧……
把山鸡挂好,做了一番洗漱,开始入定,进行日常功课。
近日来,吃得好了,修行颇为顺利。按照这般势头下去,很快能突破到炼精化气的中段,也就是第二境。
做完功课,夜渐深了,准备睡觉。
房屋简陋,被褥等也都旧了,缝缝补补的,盖在身上好一阵,才能捂住暖意来。
不过陈晋并没有更换的打算。
随着修行提升,只要突破到三境,对于气候寒暑,便具备了不俗的抵御能力。
不那么怕冷了。
他闭着眼睛,慢慢熟睡。
忽然间,似有寒风从门窗的缝隙里吹进来,房间内的温度急速下降。
“冷……”
陈晋仿佛在梦中发出呓语,牙齿交战,下意识地把被子卷起,直接裹成一团。
但转瞬间,身上的被子竟变得千斤重,一下子把他给压住,顿时呼吸急促,差点要喘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开始拼命挣扎,然而根本无法摆脱。
呼的!
房门直接打开,一道黑影幽灵般飘了进来,径直来到床前,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然而下一刻,那笑意立刻凝固在脸上。
只见陈晋若无其事地坐起来:“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