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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陈阿布来给陈晋送饭。
对于那只野兔子,大娘陈李氏选择的是熬汤,说能滋阴补气,凉血解毒。
陈晋自无不可,接过来便大快朵颐。
陈阿布站在边上,口中道:“阿晋,我跟你说,今天村里出事了,大事。”
陈晋问:“出了甚事?”
“乡西头的陈五,就是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他被杀了。另外还有两个,说是陈五从城里带来的朋友,也死了。三具尸体倒在屋里,吓人得很。”
“伯父,你去看见的?”
陈阿布摇了摇头:“听人说的。”
陈晋“哦”了声:“那乡上有没有人说是怎么回事?”
“乡长村老们说了,是陈五在县城结交了狐朋狗友,他们之间分赃不均,闹了内讧,自相残杀。”
“这样吗?”
陈阿布鼓起眼睛:“我琢磨着不像,更像是陈五他们在城里做了坏事,闯下大祸,招惹仇家上门。”
陈晋问:“没人看到凶手?”
陈阿布道:“陈五的屋子在山边旮旯,本就少人出入,而且对方肯定是高手,神出鬼没的,以至于无人发现。”
陈晋笑笑:“伯父,你还知道高手呀。”
陈阿布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乡上的人聚在一起,间或闲聊,会说很多的话。”
作为农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大部分的人都很少出门,尤其是远门。
能进县城一趟,都足以吹嘘好久了。
不过乡上人口众多,形形色色,这么多年来,历经数代,却也出过些人物。
有读书人、有练武的、有乡绅地主之流、甚至还有神婆。
这些人的见识,自然不同常人。
当有人出去,回来时便带回了话题。
话题在村人之间流传,传着传着就变了样,各种夸大其词,添油加醋,至于事实本身,没人在意。
山乡野闻,就是追新猎奇,过个嘴瘾。
当下陈阿布便道:“依我看,这凶手如此厉害,杀人不眨眼,说不定还会潜伏在村里头。所以阿晋,你可得小心。要不,你先搬下去,回老屋里住几天,也好有个照应。出了这事,乡长他们很是紧张和担心,吩咐乡兵们多加巡逻。”
陈晋把瓦罐里的饭菜全部吃完,道:“伯父,你都说对方是寻仇的。冤有头,债有主,自不会滥杀无辜。”
“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不放心。”
“呵呵,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且等下。”
陈晋返回屋里,拿出一个褡裢,递了过来。
陈阿布一怔:“这是什么?”
“钱,两贯多钱。”
“啊,你哪弄的?”
陈晋回答:“我上次不是拿砚台进城典当嘛……”
陈阿布急忙把褡裢推回来:“你这孩子,没钱了,为何不问伯父要?何必拿东西去典当,没了砚台,你往后还如何磨墨,写字?”
陈晋笑道:“伯父,你听我说完。”
“你说。”
“上次跟你说过的,我进县城后,刚好碰上个同年好友,就去他家住了一段时日。然后他介绍了一份工作给我,帮人抄书,作文,酬金不菲。这钱,都是我赚来的。”
闻言,陈阿布并不怀疑,他不懂得读书人的事,但知道那些事都是很文雅、很讲究、很费钱的。
别人不说,就说自家侄子,日子之所以过得如此清贫,皆因把家底都消耗在读书考试之上了。
好在多年的苦读并没白费,起码考了个童生。
这不,就能拓展人际关系,开始赚钱了。
他忙道:“既然是你赚的,就留在身上用,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陈晋说:“伯父,你就收下吧。这钱,就当我的伙食费,莫要嫌少了。”
听他这么一说,陈阿布不再推辞,收了褡裢:“那好,我把钱交给你大娘保管,以后每天给你做饭,买肉熬汤,吃好点,才有精神力气来读书。”
陈晋便道:“咱们一家人,不必分得那么清楚,日常做饭炒菜,你们都是可以吃的,特别是小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知道了。”
陈阿布回了句,拿着褡裢和空瓦罐,笑眯眯地下去。
回到家里,把褡裢往婆娘手上一放,沉甸甸的坠手,差点把持不住。
陈李氏一摸,便摸出了铜钱的形状,惊喜地问:“当家的,你这钱哪来的?”
陈阿布把事情说了,昂然道:“你这婆娘,之前老是说我偏心,不疼爱小敏,只会去照顾阿晋。你却不懂,阿晋双亲早亡,我身为大伯,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他又是咱家的读书种子,只要出了头,还怕没好日子过吗?”
陈李氏打开褡裢,看着里面成串的铜钱,眉开眼笑:“我也就嘴里唠叨几句,何时阻挠过了?我一早就看出来了,阿晋是个好孩子,有孝心。”
说到这,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一口气:“当家的,只怨我肚子不争气,没能给你生个带把的。要不,我们再去求一求大仙,多花点钱也行。”
陈阿布一摆手:“莫要去,上次便不成,白白浪费那么多钱。算了,不说这事,你放好钱,我下田翻地。”
……
暮晚时分。
根水县。
一辆黑色马车驶来,停在贾恭家的门口。
“砰”的一响。
一人从车上滚落,摔个狗啃泥。
随后马车呼啸而去。
守门的仆人见状,赶紧下来观看,认出那人,大吃一惊:“老爷,老爷你怎么啦?”
鼻青脸肿,还被打折了一条腿的贾典吏低声骂道:“狗奴才,你嚷嚷什么?还不快把我扶进去?”
很快,贾典吏就被家仆抬进房中,又找来大夫看过,开了药。
他看着凄惨,实则是真惨,一身伤,还断了腿骨,不休养个三五个月,恐怕下不了地。
但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了。
想到自己这番遭遇,心有余悸:那些高门大户的手段,是真狠呀,翻脸如翻书,毫不留情面。
可没办法,谁叫这回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呢?
幸亏人家本事通天,才未酿成大错。
否则的话,贾典吏全家上下的性命都不够赔的。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贾恭仍想不明白。
他已经把陈晋的出身跟脚全部告诉了对方,至于对方要怎么做,轮不到他来操心的。
“罢了,小命要紧,咱家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养伤。”
心里打定主意,就连打发去陈泽乡的刘老二等人,也不想去管了。
此时门子来报:“老爷,马捕头找你,见不见?”
贾典吏干脆利索地道:“不见。你去和他说我骑马摔断了腿,要闭门养伤,谁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