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叫司机,钟宁自己会开车,她转动车钥匙,离开了谢家别墅。
钟宁回到了钟家,这个她刚到这个世界时,第一眼看到的地方。
钟家主起得很早,若是要论长相来看年龄,那么她的年纪绝对是难猜的那类。
钟璘的样貌算不上拔尖,她有一双极其锋利的眼眸,望着人的时候,难免显得刻薄,可她白手起家,早年间做生意的时候,对人都是笑脸相迎,就算现在,她的脸上也时常带笑,只有严肃冷漠的时候,那种不近人情的气势才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
而这一面,她通常都是在家里显露的。
倘若以身作则能够排一个名次,钟璘绝对能排上第一位。
在什么场合,就要用什么面孔,这就是她亲自教给后代的宝贵箴言。
钟宁到的时候,她正在花园里打太极拳,说是年纪大了,就要养生一点。
“你怎么回来了?”
钟宁抬眼去看她,钟家主正专心致志地打拳,姿势还挺标准的。
“我想做继承人接过钟家。”
“你?”钟璘忽然笑了,她淡淡道,“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是你的女儿,难道没有资格竞争吗?”钟宁说。
钟璘慢慢悠悠收拳,瞥了她一眼,“继续。”
“我以前做了很多糊涂事,但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方法不对。”钟宁用同样冷淡的声音说,“论起脑袋,我也不蠢,最基础的条件还是有的。”
“钟梓暖也并没有达到你心中的标准,不是吗?”
钟璘这下终于停了下来,给了她一个正眼。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惊奇,故意摆出这样的态度来,就是为了给钟宁一个反馈,“详细说说,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和谢拾青联姻,你是乐见其成,这会增大我的筹码。”钟宁说,“如果你满意钟梓暖,联姻的人选应该是她。”
“我从前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能力和本事,可你仍旧没有对外宣布,下一任接班人是钟梓暖。”
“这些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钟家主问。
“是我自己明白的。”
她的态度都摆在明面上,其实并不难猜,原身和钟梓暖一直都是竞争关系,谁都没有拿到最终盖章。
要不然,钟梓暖也不会一直要针对她。
不过钟宁私心觉得,钟梓暖用错了方法,她走错路了。
如果搞排挤和阴谋诡计也有一个排名,她绝对能排第一,可钟家主为什么一直没拍板定下来继承人的身份,以后者的眼力,是绝对能看清楚那些小动作的。
她没有,是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或者说不认同?
对于钟氏这个大体量的公司而言,继承人的真才实干,远比她阴谋诡计的本事要重要。
钟宁是这样想的,她也这样说了。
钟璘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自己的这个女儿,半晌后她说:“以后没课的时间,你可以来公司,就找华助理,她干什么都跟着她。”
“我想从谢家搬出来。”钟宁低声说。
“嗯?”钟家主一掀眼皮。
“只是联姻,并不是非要装出恩爱的样子。”钟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几乎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说话,“只需要有这样的身份维持就够了。”
“我想搬出去自己的房子住。”
“随你。”钟家主说,她果然没有不同意,仿佛钟宁说的是很随便的小事,“早餐在家吃吗?”
“那就在家吃吧。”钟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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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宁(偷偷抹眼泪)(严肃):我以后再也不要爱了呜呜呜,我要一心搞事业
第41章
谢拾青是一大早坐私人飞机走的。
有一部分是因为生气,但驱使她离开的所有情绪里,生气是排在最后的,首当其冲的,是恐慌。
家门口不欢而散,她回到房间,抓起那个章鱼玩偶就想扔。
有什么用,说真心话有什么用,她不就是在说自己的心里话,想要一个吻吗?
可是却没有得到。
谢拾青已经抓住了章鱼短短的几根毛绒触手,做出要丢的姿势,可她的手却没松开,一直攥着,没舍得扔。
这是钟宁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给谢拾青送礼绝对是一件难事,她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喜好方面也瞧不出什么特别,而且格外挑剔。
钟宁是想给她送东西的,她也认真去挑了,等她挑好来问,得到的回答往往都是,这个东西,谢拾青已经有了。
那还怎么送。
一来二去,这礼物就一直拖着。
章鱼玩偶,是这么久以来,钟宁唯一一个真正送出来的东西。
在谢拾青意识到自己舍不得的时候,坦白说,她狠狠吓了一跳。
就像是有蜘蛛沿着脊椎在爬,一股毛骨悚然的明悟如同惊雷般击中了她。
她不是一个迟钝的人,正相反,谢拾青对于人类情感的感知已经敏锐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
她知道钟宁很喜欢她,可这份敏锐在自己身上,就有点不那么灵光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谢拾青忽然发觉,她好像,喜欢上了钟宁。
这份认知浮现出来的第一秒,她就惊慌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呢,爱情,就是一个笑话,一场骗局,是激素驱使下的动物本能。
她不可能产生爱。
更何况,这个对象怎么就是钟宁?就因为她体贴,她包容,她呵护自己的情绪,用真诚和真心对她,她就要爱上她吗?
谢拾青徒劳地张了张嘴,想说出几个钟宁的缺点,却没能说得出来。
想反驳,却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她在对钟宁撒娇啊,有这个必要吗?其实是完全没有的,钟宁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抚慰剂的问题解决,她就不需要这个人了。
有她没她,其实都不耽误自己对付钟家,无非就是麻烦了一点。
可一步步逼着曾经的敌人走到绝路上,不也是很爽快的事吗?这麻烦怎么算得上是麻烦,而是通往美味佳肴必须添加的调味品。
钟宁要走,她还想了八百个理由去拦,去美化自己抓住不放的行为,找一堆正当借口出来。
完全就是欲盖弥彰。
那些理由没有一个站得住脚,也就是她自我催眠,假装它们有理有据罢了。
她喜欢钟宁,她竟然喜欢钟宁……
谢拾青止不住地后退,就像一个从未见过火光的人,忽然看到了一丛野生的雷火在枯树上摇曳,它的姿态是那么美,可她只觉得害怕。
它是无害的吗?它有危险吗?
美的事物,在自然界,都和毒挂钩,爱情就像火焰一样炙热动人,它的危险程度,也和火一样。
一个不好,是要把人灼伤的。
谢拾青没经历过这个,她完全宕机了。
而就这样承认自己喜欢上了钟宁,就好像输了似的。也没有人和她比啊,没谁会嘲讽她说:“你不是自诩清醒冷静,对爱情不屑一顾吗?怎么,打脸了吧。”
哪有人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可谢拾青自己对自己说,她幻想中的假想敌在对她说。
吓得她落荒而逃,天还没亮就跑了。
要知道,自从车祸以后,她就再也没离开过风城了。
她没有办法面对钟宁,更没办法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