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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来到村北头,村头空地上已经围满了乘凉的人。
一棵需要两个成人合抱粗的大槐树就站在这片空地中央,不知道守望着秦家村多少年岁了。
秦扬家里离村北头不远,等三人快要到家的时候,那边乘凉的人就有人大声喊道:“明霞,快来这边凉快!”
王明霞也大声回复道:“等会啊,我把孩子放家里就出来!”
秦小虎也在孩子群里朝秦扬招手:“秦扬,一会儿出来,我们去摸知了猴!”
秦扬刚要答应一声,忽然就被王明霞扯了扯,她嘀咕道:“你别出来了,在家里看着米花!”
秦扬不禁又腹诽不已,哪有这样当妈的,自己想出来玩,就让孩子在家照顾病号。
气恼地先一步跑回家中,刚进院子,就听到堂屋里电视正在唱歌: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啊,没了娘呀。
跟着爹爹,好好过呀,就怕爹爹,娶后娘呀。
娶了后娘,三年整呀,生个弟弟,比我强呀。
弟弟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泪汪汪呀……
秦扬脸一黑,这歌也太苦了,一会儿让周米花听到了再刺激到她咋整!
那就是个小哭包!
他连忙把手里凉鞋丢到门口,然后跑到门檐下立着的天线杆旁,用力转动了一下那根成人小腿粗的长竹竿,屋里的歌声戛然而止。
秦扬满意地拍了拍手。
走进堂屋,便看到父亲秦永正一脸纳闷地站在电视旁,他捏着电视调台扭,拧过去一下,再拧回来,拧过去,再拧回来,调台扭啪啪啪响个不停,见电视上始终是雪花,他又伸手在电视上哐哐拍了几下,可电视仍然不出画面。
“看着电视点儿,我出去转转天线!”
对秦扬嘱咐一声,秦永正便走出房门,结果迎面碰到王明霞抱着周米花进来。
王明霞絮叨道:“永正,你去铺一下东屋的床,晚上你去东屋睡。”
家里目前有三个卧室,一间就在堂屋,与客厅隔着一道墙,算是主卧;另一间是东屋,夫妻俩吵架的时候,秦永正会被撵到东屋去睡;还有一个西屋,目前作为仓库房使用。
秦永正看一眼王明霞抱着周米花,点点头干巴巴笑笑,然后又嘀咕道:“你铺吧,我一会儿出去打牌去!”
王明霞瞪他一眼:“整天就知道打牌,不当吃不当喝的,也不知道打的什么劲,有那功夫刷个碗扫个地不行啊,啊!”
秦永正嘿嘿笑笑,干脆也不想着看电视了,直接就往外走,“我去打牌了啊!”接着人就消失在大门外。
“唉,没一个省心的!”
王明霞摇摇头,转头又对周米花道:“米花,我们到家了,咱去床上睡觉啊!”
将周米花抱到主卧放到床上,王明霞啪一声拉了一下床头靠墙的灯线,随着屋里亮起,她对秦扬叮嘱道:“一会儿米花要是喝水,你记得给米花倒点温水喝,红色那两个是保温的,里面是开水,铁壳子那个不保温,是温水,你倒铁壶里的,记住了吧!”
“记住啦!”秦扬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回应。
“好好躺着啊!”摸摸周米花的小脸儿,转手又拿起床头桌子上的蒲扇,在蚊帐里面里面使劲儿扇了扇,待驱赶完蚊子,她把蒲扇丢进床里面,然后转身直接又将站在后面的秦扬给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掩好蚊帐。
“扬扬照看好米花啊!”王明霞最后嘱咐一声,便高兴地离开房间,从堂屋里拿起一个马扎和一把蒲扇就出了门。
秦扬呼口气,看看周米花大眼睛盯着自己瞧,摇摇头从旁边躺了下来,拿起蒲扇一边扇风一边道:“我给你唱儿歌啊,你赶紧睡觉!”
周米花轻轻嗯一声。
秦扬翘着二郎腿,一边思索一边念道:“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儿歌还没哼完,他就发现周米花眼睛里又蓄满泪水,在灯泡折射下如同一颗颗星星。
“怎么啦,你哭什么?”秦扬挠挠头。
周米花抽泣不停,蚊子弱弱道:“我怕,老鼠!”
“……”
秦扬想想她的遭遇,不禁叹口气,连忙拍拍她的小脑袋安慰道:“没事儿啊,不怕,我给你换一首!”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瞧,原来是秦笑笑偷偷给他的那包唐僧肉。
“哎,给你吃唐僧肉啊,吃完了能长生不老,你就很快好起来了!”
迎着周米花泪星点点的眼睛,秦扬把零食小袋子撕开,里面其实就是一些话梅肉加工而成的蜜饯。
“啊,张嘴!”秦扬命令一声,捏了一粒话梅肉放到周米花嘴边。
周米花听话地张开小嘴巴,待辣条入口,那种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让她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
秦扬看她反应蠢萌的样子,不禁哈哈笑笑,也捏了一颗放嘴巴里,品尝着这难得的童年味道。
一边和周米花分吃唐僧肉,秦扬一边回忆着童年时那些歌谣,继续哼唱道:
“秦小虎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了百货大楼,百货大楼有风扇,一扇扇到了火车站,火车站里火车多,把头带到了新加坡!”
“再来一首啊!”
“周扒皮,爱吃鸡,半夜三更来偷鸡,小朋友们做游戏,一起抓住了周扒皮。”
“还有!”
“星期天的早晨雾茫茫,拾破烂的老头儿一行行,男的扎小辫儿,女的剃光头,男女混合踢足球。一个队的队员放了个屁,美丽的屁,穿过铁丝网,来到意大利,意大利的女王正看戏,闻到这个屁味儿很满意。调来研究生,研究这个屁,这个屁的名字叫EFG!”
“学习~李向阳,坚决~不投降,鬼子~包围了我,我就~跳高墙,高墙~不管用,我就~钻地洞,地洞~有炸药,炸死~鬼子兵!”
“大西瓜,圆又圆,里面坐着个……”
儿歌三百首,最抚凡人心!
秦扬一边回忆着童年那些歌谣顺口溜,一边为周米花哼唱。
周米花怔怔地看着,怔怔地听着,听着听着,人又慢慢睡着了。
而秦扬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原本以为这些歌谣都被自己淡忘了,却没想到如今又一一想了起来。
他发现,原来那些童年的美好始终藏在记忆深处,只不过自己长大后忙忙碌碌,没有闲暇也没有耐心停下来挖掘罢了。
如今命运让他重生回童年,这一次他要细细品味这段时光!
很快,秦扬就也睡着了。
卧室里,灯泡昏黄的光影里,两个小娃躺在凉席上各自酣睡,没一会儿,秦扬又翻了一个身,胳膊和腿搭在了周米花身上。
周米花迷糊着睁一下眼睛,见枕边是秦扬的脸,又安心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