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
“老爷求您饶过春娘吧!她还小,您发发善心吧!老爷!!”
一处气派堂皇的府院之前,一个猎户打扮的穷苦汉子抱着那看门的石狮子,哪怕双臂已然被磨出血来,也不肯撒手。
嘶哑的哭喊从他喉咙深处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发出来,他歇斯底里的哀求着。
几个衣着略微鲜亮些的家丁面色不忍,却还是试图把他拖离院子门口,防止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赵三爷烦躁的甩了甩手,刚刚那个痛号的汉子,在挣扎之时抓了他的手一把,这让他隐隐觉得有些反胃。
他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来,反复擦拭了擦拭,这才心理上好受些。
“没骨气的奴才!让你女儿去侍奉大人,那是她的福分!跟着你,一辈子吃糠咽菜,活着有什么意思?多少人想巴结那位大人还巴结不上呢!”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补了一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连着骂了两句,赵三爷才觉得痛快些。
赵三爷是这响山镇上一等一的大人物。
赵家本就是响山镇上的大豪族,再加上赵三爷的脑瓜足够灵光,先是盘活了粮食买卖,又傍上了州府文官的大腿,近十几年都是风光无两、人人巴结的存在。
只是这些年,赵三爷心里也有心病。
他赵三爷能够做大买卖,脑袋灵光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得靠着州府里的大靠山。
大宋朝廷在地方上有两套管理班子,分别是专管凡人的州府文官集团,以及专管修士的神道体系,像吴钩这样凡人、修士一把抓的土地,反倒是少见的很。
而他赵三爷自然接触不到修士层级的神道神官,他最大的靠山便是凉山州府的文官孙功曹。
孙功曹岁数大了,便免不了对金银财宝有些挂念,毕竟做一辈子的官,总要给子孙后代留点什么好东西,也正是因此才和赵三爷一拍即合。
只是这买卖虽好,赵三爷近来却忧愁不断,只因为孙功曹岁数将近,即将致仕还乡,到时候他便没有靠山了。
靠山靠山,人靠着山便是仙,他赵三爷只有靠着州府里的大山才能在这响山镇上快活似神仙,没了靠山那哪行?
因此赵三爷最近便打上了新的主意,正巧最近响山镇来了个新的大人物,在州府里犯了事儿,跑到响山镇来避避风头。
这位可更加了不得,竟然是凉山州牧的小舅子!
这条大腿,赵三爷可要狠狠的抱住了。
这凉山州牧的小舅子,别的爱好没有,唯独喜好雏鸟儿,有事没事就揪着赵三爷聊天,连连怀念自己当年在江南州府享用过的扬州雏马是何等滋润,话里话外都是暗示。
赵三爷何等聪明,当即便知道这小舅子多半是动了邪心了。
扬州的雏马,响山镇是没有的,但要说水灵的丫头,赵三爷还是能找出几个来的。
那抱着石狮痛哭的汉子,他家女儿如今约莫十一二岁,出落的最是水灵,赵三爷本想着等她再长上几岁,便纳来做个通房的丫鬟,现今小舅子有了需要,自然是先紧着大靠山享用。
那春娘早两日便被赵三爷使了个坏,派了几个家丁,趁着他家老父上山打猎,抓着送去州牧的小舅子处。
这两日都无甚动静传来,说明那州牧的小舅子甚是满意,赵三爷自然心中大石落定。
本来皆大欢喜的事,谁知道这进山打猎的汉子回来后知晓此事,立时跑到自家门前来闹,赏他十两银子他也不肯,只哭嚎个不停——换在别处,十两银子都够买个农奴回来了!
赵三爷嫌那汉子叫声听着心烦,便示意家丁把那汉子带到远处,把他打的几日起不来床,自然便不再纠缠了。
“还不快点把他拖走?弄的这般脏乱,叫别人家看了笑话!”
赵三爷刚要转身回屋,眼角余光却瞥见自家院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陌生人,这两人衣着打扮非比寻常、不似凡夫。
尤其其中一个身披罩袍缊甲,一股凛然之气扑面而来,让赵三爷没由来的心底一颤,两腿竟有些发软。
正是吴钩显化真身当面,于这处庭院中露出身形。
吴钩蹙起眉头,这响山镇离凉山州府不过数十里距离,已然算得上是颇为富庶的大镇,本以为生民的日子或多或少要比柳林庄这些边陲小村好过一些。
谁知也是这般光景!
那日吴钩接了州府来的神道辞令,左思右想之下,还是选择了往州府一行。
一来是此刻大宋尚且气势昌盛、未曾露出虚弱底象,自己也还远未到另起门户的地步,公然违抗州府的辞令,颇为不妥。
二来,吴钩打算炼制的那根本神器,尚且还缺几味辅料,正巧也需要去往州府置办。
准备成行之时,吴钩觉着该带个玩家随自己一同去往州府,既是向玩家们展示一下新地图,又能略微替自己做些遮掩走动之事。
唯独人选这点,需要考虑许多。
浅梦此刻俗务繁多、暂时还没有什么有力的帮手,那些魏家送来的人手年岁尚小,做事尚且不麻利,只能帮着处理一些简单的活计,因此不宜带她上路。
而其他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对应的事情要做,这时吴钩便想起一个让他有些印象的玩家来。
最早发现灵石矿脉的那个玩家名唤【虚霞客】,似乎有事没事最爱到处探索,还在游戏官网上展出了自己绘制的高精度地图。
把他带上,既能满足吴钩的需求,又能顺便给玩家地图补充上新的部分。
因此吴钩便向虚霞客发布了一条跟随真君前往凉山州府的任务,一路踏云向着凉山州府行来。
路经这响山镇时,哪怕踩着祥云行于天上,也能听见那骤然响起的哭嚎声,便降下祥云来瞧,正巧瞧见这一幕。
赵三爷瞧见庭院中骤然多出这两人来,心中陡然一惊,下意识只以为是旁家雇来的刺客,忙不迭地唤家丁过来。
“你们几个,赶紧过来,怎么看的门?让人混进来都不知道!”
那几个家丁如临大敌地冲了过来,将赵三爷团团围于正中,赵三爷的底气才稍微足了些。
这些家丁都是他重金雇来,不少都是从边境上逃下来的逃丁,少说也有兵家二三层的修为,还会兵阵合击之术,寻常的刺客根本不是对手。
赵三爷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同吴钩二人说道。
“哪门哪户不长眼的,叫你们两个来踩我的空门?也不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哪个敢同我叫板?”
虚霞客面色古怪,心底暗暗提醒起自己,日后和这些npc打交道,嘴上可得有个把门的,免得跟这赵三爷一般,连个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吴钩懒得与这豪绅废话,他脑海中猛地转过那日段天官升堂断案的景象来。
说起来他如今这一身神道修为,皆赖当日天官断案、秉公执法,方才得登大道。
如今世事无常,轮着自己遇着这不平事,颇有些遥相呼应、因果纠缠之感。
且接过前人衣钵,秉公执正!
吴钩指尖一点,便如那日段天官断案一般,祭出一根鎏金绳,疾风骤雨间便把那群家丁和赵三爷捆在一处,头挨头、脚挨脚,好不狼狈。
赵三爷此刻可顾不上自己狼狈与否,他的脑中空白一片,已然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甚至由于心虚,连两条腿都止不住打起摆子来
神……神仙!
怎么会有真正的神仙?
吴钩瞧了瞧这几人,以及那已然呆滞跪于地上猎户打扮的汉子,面上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悲色,便如那庙堂壁画中的神将一般威严。
“此案经过,尔等如实招来。”
“敢有半个虚字,日火灼身,只在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