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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边阳关,俯瞰与逍遥。
潺潺流沙水,缠绕伏东州。
这是朝章坊内的裴氏宗祠门前,由一位大家挥毫泼墨留与的一对祠联,
明晃晃的道出了裴族欲深扎一方的雄心。
而岁至今朝,这座古朴、庄严、恢弘的宗祠矗立于这东岳州的泥土上已有三百载春秋了。
伴随着裴族历代族人的远游与通婚,
慢慢的,这座宗祠已成了远近之地、数十万裴氏之人的根。
生前入族谱、死后进宗祠,
更是无数裴氏之人一生最为看重的几件大事之一。
族历,永初四十年,六月廿一。
这座饱经风霜洗礼、香火供奉的裴氏宗祠再一次迎来了裴族最为隆重的典礼之一的——册少族长仪。
“顺遂族意,祷告吾祖:二十六代子孙裴鎏夙即少族长位!”祭台上大长老裴定南一身祭服,身侧是一身华贵少族长礼服的裴鎏夙。
二人满脸严肃、神情凌然,声震八方、祷告先祖的同时随之步步紧扣的行着祭拜大礼。
“阿政,看着此情此景,你有何想?”裴政身侧的裴潜楚同样一身华贵族长礼服,身姿挺拔、目光如炬。
“二哥少年英姿,着实不凡。”面对裴潜楚的提问,一身黑麻服的裴政不紧不慢的回道。
黑麻服,原料取自一种名为黑麻的粗贱布匹。
约摸两百年前,一位裴氏先祖欲让后人牢记忆苦思甜的品质便将其制成了族中礼服。
后来历代裴族族长尊之、从之,自然而然地便成了族中定制。
“嗯。但这不重要,说说你对宗祠的看法吧。”
裴潜楚了解裴政的性情,相信他定能猜到于三族之争时推裴鎏夙上台的缘由的。
人前吸引耳目的棋子?
呵呵。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裴鎏夙再少年英姿又能如何?
面对裴政的天命玄鸟命格、面对裴商复辟的千年大计……
该舍就得舍。
别说是这区区黄口小儿,就是十个百个、哪怕是他裴潜楚,一样能为之舍弃!
自八百年前大厦倒塌之后,裴氏已经等的太久了、太久了……
看着身旁裴潜楚炽热、凌冽、带着考验的目光,裴政心中一片平静。
他很清楚,裴族已经开始在他身上慢慢下注了。
祭台上的裴鎏夙风华正茂是、祭台下的裴潜楚私下教诲也是……
这便是家族兴盛秩序下的产物。
只要能让裴族看到天命玄鸟身上的复辟之火,那么他便能一直享受到家族连绵不绝的给养,享受到族人无私或被安排的奉献……
同样的,他也很清楚,所谓宗祠,同样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所谓国家有名录,门派有魂灯,会盟有盟约,家族自是也有制衡约束族中子弟的手段。
每当族中新生儿呱呱落地,剪下的脐带便会直接做成灵器血脉脐带,然后直接呈送入宗祠中,由族老严加看管。
待到婴儿取名后,更是会用心头血、舌尖血、足下血化作笔墨录名于族谱之中。
除却此等手段外,族中更以血脉亲情为锁链,以名声荣耀为枷锁,将所有裴族中人都牢牢地捆绑在了裴族这驾巨大的战车上……
不过讲话么,呵呵,还是要点缀些的。
“仲父,依政儿看来重视宗祠之风真是团结族人、兴旺我族的一手妙笔……”
随着裴政的侃侃而谈,裴潜楚眼中的光愈加的亮了起来,但是他依旧不露声色、只是细细的点拨着他的侄儿,
就像三十年前,上一任离世的族长一样点拨着那时的他。
不同的是,三十年前的裴潜楚只是胸有丘壑却懵懂无知的少年,
而三十年后的裴政已是夺舍重生、表里不一的老鬼了。
“禀告族长,流云宗少宗主云念与执事长老徐临携弟子来贺!”
恰当裴潜楚正与裴政传授了一番知月境心得,一位心腹匆匆走上前来。
“哦?终于是到了么。”裴潜楚早在云念一行人踏入山河郡的那一刻便知晓了云少宗主的行踪。
“去通晓三叔一声,请他为云少宗主接下风吧。”见到祭台下的裴元简正无所事事的躲在角落中与妻子说着什么话儿,裴潜楚随即对心腹言道。
“政儿,你也去吧。今日倒也还算热闹,不妨多走走、看看这关中的人间烟火。”
看着心腹领命缓步离去,裴潜楚倒也停下对裴政的教导、转而示意他可以离去了。
“是,政儿多谢仲父指点。”裴政也很上道,干脆的行礼离去。
但不待裴政走出五六步,一道温润的声音又落入了耳中。
“今夜亥时,阵雨庭,莫要误了时辰。”
…………
“这醉云酒,倒是比那劝君酒差了些意思,午时便去玉香楼吧。”
宗祠不远处的一处楼台上,裴政端着一盏青瓷酒杯,默默注视着跨过门槛的云念一行人与作陪的裴元简。
“好嘞!郎君。”正对着壶嘴、喝着酒的老酒鬼听着裴政的话儿,连忙答应道。
那玉香楼的崔娘子是个妙人。
虽未给他老酒鬼准备长歌舞袖的姑娘,但是那可口的美酒、精致的小菜——
可样样都招待妥当了哩!
更深得他老酒鬼喜欢的是这玉香楼里的酒啊!虽是不及那劝君酒烈,可那绵软的口感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要不是这月月酒钱向来少了些哩,非得再点几个姑娘给崔娘子捧捧场子。
裴政前世阅尽人间百态,又得了原身的记忆,自然是能看透老酒鬼心中的老九九的。
不过他并未点破。
毕竟,原身本就与老酒鬼感情深厚,向来如此做派。
何必多事?
也未再言其他,裴政的心思又转向了楼台下不远处的云念一行人。
而此时的裴鎏夙也已经从宗祠中出来了,看样子少族长仪也应当是结束了。
如今这位如未谋面的未婚妻子到了族中,他又怎能置身事外呢?
对了,也是有趣儿,那位向来与裴二郎君寸步不离的柳柳姑娘、今儿个却是不见了踪影的。
此处楼台倒是位置颇好,裴政能清楚的看清裴鎏夙走出宗祠那一刻的脸上的意气风发。
裴鎏夙到底仍是个少年郎,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后木秀于林他将要面对的危险。
或者说他意识到了些许,但是未曾放在过心上。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看着那意气风发、步步生风的少年郎消失在屋檐院落间,裴政心中不由想起了这句诗词。
“呼、呼、呼”许是西风徐来,入了宗祠,乱了云烟。
一缕缕云烟连绵不断的从香炉中升起,又伴随着阵阵西风作舞,飘荡着入了万里碧空而去。
却恰逢着炎炎大日,光彩正好,一时之间倒是将那云烟映射的五颜六色,甚是好看。
而楼台之上的裴政看着漫天映彩,不时也慢酌一杯醉云酒,可他的心思却半分都未留念于这偶得的闲适。
“啪。”随手将那盏青瓷酒杯置于红木桌上,面对着万里碧空之上的惶惶大日,裴政眯了眯眼睛道:
“走吧,百闻不如一见,我们也去拜会一番这位流岚宗将来的掌权人。”
“好嘞,郎君,咱们也去瞧瞧那裴元简定下的孙媳妇是咋个模样哩。”
老酒鬼同样把那壶醉云酒搁在红木桌上,忙地跟了上去。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裴鎏夙,你能把握住这个女人么?这云念可是我等侯了数月的一枚白子呢。
那场白玉京的棋局对弈,怕是剩不了十几载岁月了!